■ 郭大平
洪梅同学说,想出一本个人文集,让我写点东西,我听了特别开心,作为洪梅的老同学和资深读者,看到她的作品结集出版,这份喜悦不言而喻。
洪梅从中学开始写作,数十年笔耕不辍,她的文字,淡而有味,像她的人,淳朴而真诚。她的文章,看似很普通的事物,很普通的文字, 却能够触碰你心底那根弦, 让你不由自主松弛下来,跟她一起进入优雅的文字,有时候想跳出来,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考究一下她究竟写了什么、写得怎样,却发现你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办法改动。
《苍耳还在》里有亲情,有友情,有爱情,有乡情,无论什么情,洪梅笔下都饱含深情,她写外婆离世,没有呼天唤地,只有平常的场景,物是人非、长辈永逝的痛惜转而化为对生命的感恩,不落俗套又自然感人。尤为难得的是,她写亲情,却不拘于一己私情,还借亲情写家国情怀,《始于信仰 忠于初心》怀念在抗日战争牺牲的爷爷,没有假而空的套话,而是在看似平淡的叙述中,自然而然引发读者的共鸣。她写同学之情,青春气息跃然纸上。她写萤火虫,萤萤之光予人希望。她写对大自然花花草草之情,一花一木皆有情,岁月静好细品味。
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说过:“未经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至于怎样“审视”、度过自己的人生,各有各说法,各有各活法。这是一个激情澎湃的时代,也是一个容易迷失自我的时代。洪梅的生活工作经历并不复杂,大学毕业后就在市里一家文摘类杂志社工作,连一个工作单位都没换过。让人惊喜的是,洪梅在认真工作之余,也全情投入生活,用心感受庸常日子里的琐碎片段,并诉诸文字。她不只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而且,她生活里的人间烟火,她走过的路,她目光所及的地方,都留下了情思,留下了对人生的思索、对生命的感悟,留下了让我们品味再三的文字。
她看我们习以为常的水库,诗意流淌于阳光下;她写我们熟视无睹的水稻,思绪纷飞于春日里;她感受邻居老伯吹笛,在钢筋水泥的现代居所里聆听尘世清音;她描绘人人司空见惯的梳子,赋予梳子何等灵性。
在这个瞬息万变、日新月异的时代,一个人,如何与自己和解?一个作家,如何妥善安置自己的内心?用手中的笔,与灵魂共舞,与世界对话?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曾援引德国浪漫派诗人荷尔德林晚年诗作《人,诗意地栖居》,指出“是诗化使栖居成为了栖居……人从何处而能求得关于栖居与诗化之本质的消息?人究竟从何处秉承了去深入事物本质的要求?只能在他能获悉此要求的地方秉承它。他从语言的惠临中获知它……”简言之,真正优秀的文学作品,必定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是心底的山山水水与自然界的山水、与生活的磨炼碰撞后所闪现的火花,那一刻,不是你在写文字,是文字在写你,是文字借助你的笔在表达自己。
以此观之洪梅的文章,我觉得,洪梅把她的生活经历、所思所想、所悟所得“诗化”了,成为一句句隽永的语言,一篇篇优雅的文章。在洪梅笔下,有寄托潮汕人乡愁的潮剧、木偶戏等传统文化,也有蕴藏童年味道触发味蕾的潮汕卤味、西胪杨梅;有过年的欢欣雀跃,也有时光流逝亲人老去的惆怅;有达濠古城休闲的时光,也有西堤公园侨批的故事;有青洲盐场的追思,也有龟山蛇山两相对峙的感慨;有丽江古城、李庄古镇的抚古思今悠然神往,也有龙脊梯田、西江苗寨的天人合一和谐相处……每一个场景,都是一次诗意的回眸;每一次驻足,都是一次生命的邀约。正是在这一次次回眸与驻足间,洪梅为我们留住了诗与远方,留下了诗情画意,温暖着每一个平常的日子。
洪梅是一个简单、纯粹的人,读《苍耳还在》,仿佛就是与她闲坐、聊天,耳边是若有若无的轻音乐,窗外是蓝天白云和花香鸟语,一切是那样的惬意,又是那样的自然而然。也许,这就是生命该有的样子吧。
时光流逝,苍耳还在;岁月变迁,真心永存。洪梅的文章,经常是从生活的小切口去展现她自己的情绪感悟。在一些人看来,这可能是她写作的弱点,缺乏某种宏大的叙述。但我觉得,这就是洪梅的特点,甚至可以说是优点。的确,一个伟大的时代可以激发诸多热情澎湃的创作,但过于宏大的叙述也容易让作品大而空、高而浮,个人情感轻易就淹没在时代的洪流中。相比之下,我更喜欢洪梅这些作品,从个人的小情绪,从作品的小切口,去感悟生命的小确幸,去体会时代的大背景大激情。因之,我们所寄望洪梅的,就是继续用心生活和写作,继续为我们书写诗意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