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老当票背后的故事

　　编者按：

　　今天是九一八事变爆发94周年，本报特别推出专题报道，旨在铭记历史、致敬英雄。让我们勿忘国耻，珍惜和平，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不懈奋斗。

　　抗战时期，有这样一群人，他们家境富裕，不愁吃穿，但他们心怀家国，立志报国，在民族危急存亡之际，义无反顾地投身革命，走上了探求真理、救国救民的道路。汕头澄海籍抗日英雄杨敦礼烈士就是其中之一。近日，杨敦礼烈士的长孙杨小舟得悉他爷爷抗战期间为营救同志典当物品筹款留下的一张当票，被澄海博物馆馆藏，他专程来汕参观，追寻先辈足迹，重温革命烈士故事。

　　卖田典物救同志 倾尽家产为抗日

　　“我虽然没见过爷爷，但从小就听着他的故事，他为民族独立、人民解放英勇牺牲的事迹鼓舞着我。”近日，在澄海博物馆，杨敦礼的长孙、中国科学院精密测量院数学部主任及博士生导师杨小舟教授讲起祖父的英雄事迹，心中充满敬意。

　　杨小舟长居武汉，他从历史学博士胡锐颖那里得悉爷爷1944年为营救同志筹款留下的一张当票，被澄海博物馆收藏，9月4日特地过来参观。“爷爷在日本侵占汕头的193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那是不平凡的一年……”随着杨小舟的讲述，记者仿佛也回到了那段不屈不挠的抗战岁月。

　　这张珍贵的当票只有巴掌大，当票上的名字杨明影是杨敦礼的化名，填写时间为“昭和拾九年四月拾九日”，即1944年4月19日，当票的质物是“布被单三副”，因无钱赎还过期作废。这是潮汕文史研究专家陈孝彻在1964年到澄海向杨敦礼家属征集烈士遗物时发现的并收集到澄海博物馆，在陈孝彻当时写的当票说明信里，提到这是杨敦礼为了营救同志筹款去当掉三个被单的当票。

　　“抗战期间，爷爷千方百计筹措抗日斗争的经费和枪支，但自己的生活却极为艰苦， 甚至后来一度生命垂危”，手捧当票，杨小舟难掩激动，他说，为了救国救民，爷爷不惜变卖尽自己的家产，实在没钱了连被单都当掉，这是他倾尽家产支援革命事业的生动缩影。

　　杨敦礼烈士在抗日战争期间的营救故事还有另外两件让杨小舟记忆犹新：

　　1941年1月，因南桥保卫战出名的上中区委书记张震在澄海县城北门外被捕，押于澄海县城伪警察局。杨敦礼以“亲戚”身份几次到狱中探视摸底，开展营救工作。他变卖了几亩田地和妻子一些首饰嫁妆，作为营救张震的经费。在他的协助下，经党组织营救，张震于十多天后获释。在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中共潮汕地方史大事记》以及《澄海革命人物》第一辑都有记载此事。

　　1942年，地下党女交通员陈锦在澄海上华被日军逮捕，她是成功铲除“南委事件”大叛徒姚铎的壮士陈应锐烈士的妻子。根据抗日英雄周礼平、陈续豪等上级的安排，杨敦礼通过一位中医到狱中为陈锦看病，同时说服了妻子黄宝琛再次变卖了不少自己地产和家财，筹足营救经费，使陈锦得以获释。

　　“爷爷牺牲时，家里甚至还欠着一些亲戚的钱。”杨小舟说，这些向亲戚借的钱，都是为了解革命工作的燃眉之急。

　　抗日救亡斗敌伪 慷慨就义黎明前

　　时光回溯到1909年，杨敦礼出生于澄海县信宁村的一个工商业兼地主家庭。杨敦礼少时入家乡毓秀小学读书，后与同学蔡子铭（蔡汉标）一起转学到汕头市广旅小学，继而升入汕头震东中学。他喜好历史，崇尚文天祥、海瑞等历史人物。

　　1932年，为了支持村里的贫苦子弟上学，杨敦礼和后来成为泰国侨领的苏君谦等人创办了晨光小学，并义务助教，宣传爱国思想，培养和指引了一大批革命青少年走上革命道路。

　　“七七”事变后，全国掀起抗日救亡高潮。杨敦礼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参加了青年抗敌同志会，组织抗日工作队。

　　1939年6月21日，汕头沦陷，在沦陷的当天下午，杨敦礼和杨锡通等组织青年抗日会及少工会成员在澄海青抗会总部（显祖祠）集中开会商讨抗日对策，后有一百多人进入莲花山进行抗日斗争，其中杨敦礼组织信宁乡少工队员到莲花山洪厝埔打游击，后奉命回乡领导抗日工作。同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

　　1940年9月，澄城区委负责人张震派郑剑夫（秀山）到信宁秘密组织抗日武装游击小组，分别以郑剑夫、杨敦礼为组长，先后受李习楷、庄明瑞、张震、陈续豪等领导。为有利抗日活动，组织安排杨敦礼担任信宁守更队长，也安排地下人员张益善、郭雄安、陈作绵、杨瑞深、蔡炳有等参加守更队，他利用守更队长的身份，为地下党筹集枪支，掩护到信宁进行地下工作的上级领导人。

　　1941年初，杨敦礼与毓联社社员詹仰学等创办植英小学，1941年秋，在杨敦礼倡导下成立“晨光校友社”，社址设在“寄吾别墅”。把植英小学和晨光校友社作为地下党的活动阵地，进行抗日秘密活动。

　　1941年底，伪乡长强行将信宁各小学合并，植英小学被迫停办。后经信宁党支部书记杨敦礼提议，由谢桂华、詹仰学、姚巧云负责，在“宁静书屋”办私塾，进行爱国教育以抵制日伪的殖民奴化教育和抗日宣传，接受教育的许多人后来走上抗日和革命道路。

　　1942年冬，信宁的抗日游击小组奉命暂停活动，党的组织则照常活动，上级党的负责人还继续与杨敦礼保持联系或到他家荫蔽。这期间，杨敦礼完成上级交给的一件特殊任务：潮汕党组织的负责人庄明瑞和干部高修一荫蔽于澄海龙田、东里等地，杨敦礼负责做好秘密联络工作，使他们与周礼平保持联系，并想办法负责供给他们的生活费用。

　　1943年春夏，潮汕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地，杨敦礼也遇到了困境。他祖遗的田地卖完了，妻子黄宝琛的金银首饰及贵重物品也卖光了；杨敦礼过去虽曾制作过化工用品用于革命筹款，但这时已无法继续了。有人嘲笑他有田卖掉，有福不享，是自讨苦吃。杨敦礼一概不予理睬。他由于忍饥饿加之操劳过度，以致积劳成疾，得了黄痧病，病情日渐恶化。他预感到自己的生命不会很长了，但仍没有动摇革命意志。他鼓励战友黄廷辉说：“你们是生活的胜利者，好好干下去！我的任务就交给你们去完成。我的死是为革命牺牲，我死无后悔。”后来，在地下党关心帮助下，经医生精心治疗，他终于战胜了病魔，顽强地活下来，继续为党工作。

　　1944年秋至1945年日本投降前，杨敦礼带领信宁党支部，恢复并扩大抗日游击小组，除原有成员外，还发展了一批青年农民加入。至1945年上半年，信宁已建立两个抗日游击小组。按上级安排，还开展对日伪的分化和瓦解工作，向日伪人员投寄了多封警告信件，这些活动起到了不小的震慑作用。在日寇侵占潮汕的六年间，信宁党支部和地下工作者在艰苦复杂环境中经受了考验，一直战斗到抗战的胜利。

　　1949年5月，杨敦礼担任澄海县澄南区委书记。这时，全国解放在望，潮汕国民党反动派垂死挣扎，大肆捕杀地下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形势仍十分险恶。妻子为其安危担忧：“近日风声甚紧，你要避一避。”但他说：“此时正需要我，我不能避开。”“要革命就不能贪生怕死！”他义无反顾地投身黎明前的战斗，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

　　7月22日，杨敦礼接上级通知前往根据地学习，准备迎接新中国成立后的建政工作。26日，他路经潮安县遴溪区六亩村时，不幸被捕。他备受严刑拷打而坚贞不屈，于1949年8月12日，被杀害于潮安石龟头乡大堤顶。赴刑场路上，他大义凛然地向群众高喊“同胞们，团结起来”，一路高唱国际歌。最后高呼革命口号英勇就义。

　　英烈血脉续薪火 不忘初心践使命

　　当天，在杨小舟的引导下，记者一行还来到杨敦礼位于信宁村的故居。这是一座潮汕老建筑，家居陈设简朴而雅洁，行走其间仿佛时光倒流，每一砖每一瓦都诉说着革命岁月的英勇故事。

　　“当时地下党领导人常到信宁研究布置地下工作，杨敦礼家就是重要的联络点之一”，杨小舟介绍说，汕头沦陷期间，他爷爷负责信宁联络点工作。从1940年至1945年底，潮澄饶地下党负责同志及地下工作者先后到信宁工作的有周礼平、李习楷、庄明瑞、张震、李云声、郑剑夫、汤成、陈续豪、陈华君、王增辉、李四海、李伯英、高修一、陈锦等，很多都曾到杨敦礼家联系工作或住宿。时任澄海中区委书记张震回忆说：“杨敦礼同志对党忠诚老实，政治可靠，我到他那里住，感到很安全，很放心。”

　　在杨敦礼影响下，他的妻子黄宝琛深明大义，积极承担联络掩护工作，传送信件，保存一些重要材料，保存枪支，为地下党同志做了大量的后勤工作，在帮助革命筹款方面也作出突出贡献，如变卖祖遗留的田地、嫁妆的首饰、玉器、字画和家庭用品等，甚至找亲戚借了不少钱支援革命，参加革命后勤工作的还有杨敦礼的长子杨长谋，杨敦礼的姐姐杨燕娇以及他的三个儿子陈汝瑞、陈汝相和陈汝实等。

　　广袤大地上，红色血脉代代相传。在故居，杨小舟从书包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白缎子，是76年前参加杨敦礼追悼会的同志们的签名原件（见图）。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签名，其中有中共澄海县委、澄海县人民政府、农会、民兵中队、澄海中学、澄海简师等单位，还有詹哲明、蔡心沐、周英拔等革命先辈。杨小舟告诉记者，这是他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意外发现的。1949年11月22日和12月23日，澄海县分别为杨敦礼举行了祭奠仪式和追悼会。时任澄海县县长余锡渠和南澳县县长林正昭以及陈德桂都致了悼词，黄际遇先生的儿子黄家器也送了花圈。

　　杨小舟莅汕那天，观看了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大会，他动情地说：“这次的大阅兵非常震撼，看到那么多大国重器，真是感慨万千，国家的军事实力强大了，国际地位提升了，才能更好维护国家安全与世界和平。作为一名烈士后代和科技工作者，一定要接好先辈的班，把先烈们的伟大精神传承下去。并要弘扬老科学家精神，为中国的高科技和高等教育事业作出贡献。”

　　“爷爷如果看到祖国如此繁荣昌盛，应该感到非常欣慰，他如一盏明灯感召着我，鞭策我们后人要坚守初心，爱国奋斗，勇于拼搏。”望着这张76年前珍贵的签名单，杨小舟眼神坚定地说，大阅兵结尾时，七驾飞机拉出的14条彩带，警示我们不要忘记那十四年抗战的苦难岁月。铭记历史，奋发前行，就是对先烈们最好的告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