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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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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报纸名称:汕头日报

园林胜处看如梦 千古长庚笔有神

日期: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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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7版:潮风       上一篇    下一篇

  精致典雅的莼园

  莼园对联(2008年饶宗颐重书)

  潮州市下东平路305号名人故居,占地面积965.81平方米,现有建筑面积802.83平方米,由主宅第、天啸楼、后花园——“莼园”构成,宛如一颗镶嵌在时光深处的明珠,静静诉说着往昔的故事,承载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与家族传奇。

  一

  园主饶锷(1889-1932),名宝璇,后改名锷,字纯钩,自号钝庵,又号蓴园居士。潮州城内人。14岁就读于汕头岭东同文学堂,稍长即游学四方,1914年毕业于上海民国法律学校毕业,获法学士。创办《国故》月刊,主编《粤南报》,早年参加过南社,又与江南名士高吹万等倡设国学会。

  清末民初,潮州一带的文人群体,大抵以若干深具家学渊源的望族为主体,如枫溪柯氏、庵埠冯氏、澄海蔡氏、潮阳郭氏、揭阳姚氏、大埔温氏等,加上师生同窗、亲戚朋友情谊,实际上已初步形成一个松散的文人群体,钝庵以其超人才华和丰厚实力,往往起着举足轻重乃至独领风骚的作用。1932年组建“壬社”,为首任社长。治学之道,饶宗颐《潮州艺文志序》称“先君钝庵先生平生致力考据之学。”一是主张“以考据义理为先”。撰写过《〈佛国记〉疏证》《王右军年谱》等书稿,前者涉及西北史地和中外交通,后者事关碑帖优劣之争,皆是近现代以来的显学。二是力倡“徵文考献”为当务之急。他的代表作《潮州西湖山志》《潮州艺文志》无疑就是这一主张的集中体现。尤其是与长男宗颐辑订的《潮州艺文志》,上起唐代,下迄民初,可谓是粤东学术史、岭东诗学史,故至今仍是潮学研究的重要基石。顾颉刚在《日记》曾评介说:“看饶锷《天啸楼集》。……饶锷为饶宗颐之父,出身商人家庭而酷好读书,所作具有见解”。曾宪通称之为“潮学研究的先行者和奠基人”。

  钝庵既是潮州商界巨贾的长房公子,又是岭东学界的饱学鸿儒。然而,他走的不是经商而是治学的道路,这对饶宗颐(1917-2018)影响极大。选堂先生自己在很多场合都说过,要做成学问,“开窍”十分重要,要让小孩心里天地宽广,让他们充满幻想,营造自己的世界。而他的“世界”,便是由父亲的“天啸楼”开启。家内“天啸楼”十余万卷的藏书,伯父收藏丰富的金石古董和书画碑帖,对幼小的饶宗颐具有无穷的吸引力,他曾忆述说:

  我的家族可以说是潮安地区的首富。我的祖辈是商人,很会做生意,积攒了大量钱财,但并不是一般的富贵乡绅。我出生的时候,家族不但没有衰落,而且正如日中天。我的高祖名兴桐,有四个儿子,每人都开有钱庄,自己发行钱票。有钱就可以买书,大型的书籍如《古今图书集成》《四部备要》《丛书集成》等都购置了。这就是我的父亲饶锷藏书楼“天啸楼”的来历。里面的藏书那是以十万计的。我的伯父是一个画家,画山水;又是收藏家,收藏的拓本、古钱,数量多达数千种。可以想见,我小时候成天就接触这些东西,条件是多么好!现在的大学生,毕业了,都未必有我六七岁时看到的东西多。而且,一般的士绅家庭、书香门第,还不能有这样的条件。(饶宗颐述,胡晓明、李瑞明整理:《饶宗颐学述》,2000年浙江人民出版社。)

  而选堂先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在岁月加持中,一步步从韩江走向国际,成为享誉世界、学艺双馨的文化大家。

  二

  “天啸楼”是一座二层小洋楼,建成于1929年11月,顶层为钝庵居室,名曰“书巢”,楼的前、后设有宽敞走廊,外立面造型带有西洋风格。其设计典雅,内部宽敞明亮,八边形门窗全部采用从西洋进口彩色雕花玻璃,色泽鲜亮,此外如欧式风格的廊柱等,因设计的巧妙,所以中西“对话”并不感觉突兀,反而多了一些民国时期建筑中比较少见的清丽与灵动。有楼梯直通楼下食厅,有串连铜铃,饭点一到,铃声一响,提醒“发楼上藏书而耽玩之”“尽日夜哦诵”的主人下来补充“能量”。翌年,延请陈景仁书楼名,郭餐雪撰书楼联:“长啸一声横素鹤;重楼百尺卧元龙。”

  邱汝宾《蕉窗随笔》载:“潮州晚近藏书家,推约园王少筠之约园、饶钝庵之蓴园,皆过万卷。”吴鸿藻《饶锷传》:“会道丧文敝,时论喧呶,君愍(悯)国学凌夷,以求阙文、补漏逸为己任。罄其囊资,网罗群籍,以故藏书富甲一邑。殚精著述,抗志远希,貌癯而心壮。晚辟蓴园,筑天啸楼於左,琳琅满目,谓将乐此不疲。”

  三

  饶锷又于翌年(1930)在天啸楼的北面和东北面辟建莼园,为一仿苏州园林而又带有潮州本地特色的庭院。尽管面积较小,但布局紧凑,园林曲径通幽,山重水复,咫尺寸方之地设有弯曲的桥亭、错落的山池、幽深的花木,一应俱全,是一座精致典雅的私家园林,在潮州传统建筑中极具代表性。

  与楼相对是一座矩形的亭子“饮光阁”,坐北向南,北面靠墙,其余三面开敞布置,前面是一个开阔的庭院。阁之西畔,广植篁筱,景曰“浮筠坞”。阁的东面为一八角形的书斋厅堂“盟鸥榭”,大面积的窗上镶嵌彩色玻璃,非常别致,四周有檐廊,屋面设有平台,可在室外通过蹬道上到平台,平台中间筑有一座两层的方亭。八角书斋厅堂将莼园园林空间分成东、西两部分,西面为庭院,东、西庭院之间通过八角形书斋厅堂和檐廊相连,使得空间互相渗透,在八角形厅堂屋顶平台处可俯视两面的庭院和院落之景色。榭之上为“四望台”,台下有荷池,池上立有碧虹桥,靠北有亭“湛然”,为下面方形六柱而上面是圆形重檐的建筑,亭内设有美人靠,造型独特。穿亭往东北处可登小山,假山筑有小亭“引翠”,由亭下山,折而南入山洞,陂陀起伏,洞窟奇谲,引人入胜;洞口处,筑室其旁,此为“双簃”,是游憩之所。岩洞之前面为一平坦地带,名为“拙窝”,再经“画中游”,即达“绿荫深处”。由此拐向西面,可达“述轩”,其旁有小门,上刻横额“北垞”,右边可通“盟鸥榭”。自“北垞”回行,又到“饮光阁”。庭园中的石景,堆叠成山,洞壑曲折,多姿多态,匠意横生,随势摆设,得体合宜。山石的布置既增加了庭园的自然野趣和层次感,又创造了庭园的悠美感。人可通过仿叠石而成的山洞半屈曲蹬道登上方亭。旧时少高楼,在方亭上可远眺古城、韩江,遥瞻韩祠,视野开阔,与登阶局促之感觉形成鲜明对比。据说饶氏桥梓看书之余尤喜到此远眺放松,知天地之辽阔,拓展思维空间。

  莼园空间组合灵活,不受轴线几何图形的限制,随着地形或环境的变化,从而创造出丰富多彩的景观效果。“画中游”至今仍保留有楷书门联一副:

  山不在高,洞宜深石宜怪;

  园须脱俗,树欲古竹欲疏。

  这是由当年十四岁的饶宗颐所撰写,从问世至今,都让游赏者莫不称许。

  潮汕地区向有崇文重教的传统,乾隆《潮州府志·风俗》“家有千金,必构书斋,雕梁画栋,缀以池台竹树”之说,书斋园林是儒家礼制建筑的补充,体现了“择胜地,立精舍,以修学业”的进取有为的思想,钝庵特此作《莼园记》,“并命长男宗颐书而镌诸壁,俾时省览知警惕。”中有:“今幸获有斯园以居,……以蕲由学进而知道之味,如《诗》‘采茆’之譬。”他特别告诫后辈子孙应“立身处世,以学为本。舍此而求树立,固未由也。”《诗经》有“思乐泮水,薄采其茆”句,“茆”同“莼”,这就是园名之意涵。

  莼园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初转售予泰国侨领黄景云,大门匾额改为“松庐”。黄景云(1910-1986),字木松,潮州市区人。14岁时随长兄黄景如赴泰国,从批局小伙计,一步一个脚印到创开兴泰银号、松兴泰银号,于曼谷创办松江两合公司,经营银信、珠宝业,历任泰国潮州会馆执行委员兼文教股副股长、灯猜组主任,旅泰潮安同乡会第十三、十四届理事长、名誉理事长,创办泰国文隐深处谜学社并任社长,大力倡导谜艺,著有《松庐谜话》,饶宗颐作序并题署书名。2011年莼园被列为潮州市文物保护单位。2023年起由有熊酒店作为运营范围内,比那些“去年今日此门中”而得观之“机缘”来说,算是目前最好的保护形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