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海水的地方就有潮人，而有潮人的地方一定少不了潮剧。在潮剧艺术发展的黄金年代，涌现了一批批优秀的表演艺术家，蔡植群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以“四正雅”的扮相及鲜明的唱腔特色，成功塑造了许多令人难忘的经典角色，成为潮剧界知名小生。近日，蔡植群老师做客汕头融媒集团，接受记者专访。
机缘巧合，乡村娃实现潮剧梦
采访蔡植群老师前，记者刚好从微信视频上刷到他的《彩楼记·京城会》片段，“金榜挂名时，喜得身荣中高第。青云平步，这正是我手攀丹桂。鹤衣挂体吐虹霓，顿有凌云志”……饱含韵味的“群腔”，唱功细腻、曲韵委婉，将剧中人的情绪传达得淋漓尽致，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沉浸于剧中人物情感之中。
今年78岁的蔡植群是国家二级演员，他神色从容、思维清晰，看起来不过六十来岁，风采不减当年。多年来，他深耕“小生”行当，从文生、武生到老生，在诸多潮剧表演中成绩斐然，凭借独特的唱腔及精彩的表演得到观众和艺术大家们的认可与好评。
谈起与潮剧结缘的日子，蔡植群娓娓道来，与“戏”有关的过往在记者面前慢慢铺开。“儿时看戏，就觉得台上的人、幕后的乐，还有那些花花绿绿的行头，都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我。”回忆起童年时光，蔡植群的眼中依然闪烁着光芒，他告诉记者，他与潮剧结缘充满偶然，也充满奇妙。
“我从小接触戏曲，懵懵懂懂就进了潮剧的门。”蔡植群说，小时候他家隔壁是个老爷宫“武庙”，澄海东湖业余剧团经常在那里排戏，只要有可能，他就搬张梯子爬到墙上，趴在墙头津津有味地看戏，轻婉优美的潮乐如同一颗种子，悄然埋进他幼小的心灵。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汕头地区管农业的专员余锡渠写了不少现代潮剧剧本，从题材到语言都有自己的特色，富于泥土味。”蔡植群回忆说，其中一个现代潮剧叫《二升米》，由怡香潮剧团上演后反响热烈，深受群众欢迎，随后又有了续集《韩江水》问世，剧中有个小游击队员的角色，需要一名小演员。
于是，怡香潮剧团来到学校挑选小演员，他们一眼就看中了读6年级的蔡植群。“当剧团工作人员带我去见余锡渠时，心里既高兴又紧张”，蔡植群回忆说，那次见面，虽然时间很短，但余锡渠穿着朴素、平易近人的作风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然而，回到剧团参加排练时发现，虽然蔡植群从小喜欢听潮剧，但从未受过正式培训，什么都不会，没办法马上出演这个小角色，最后，剧组只能重新再找了一位小演员。尽管不能出演那个角色，但怡香潮剧团还是留下他，就此开启了他的潮剧生涯。
因声制宜，独特唱腔自成一派
日常生活中的蔡植群，说话慢声细语，但一旦走上舞台，他立刻焕发出夺目的光彩，拥有磁石一般的吸引力和大气场。可谁能想到，这位潮剧名家年轻时，曾因“错误用嗓”一度想放弃心爱的潮剧事业。
众所周知，嗓子是戏曲演员表达人物情感、刻画人物性格、塑造人物形象的重要条件，嗓音是其艺术表现力的核心载体。少年时，蔡植群原有一副好嗓子，但由于不懂掌握运气技巧，结果把嗓子“嚷”坏了，声带变得嘶哑。
“对于一位以唱戏为事业的潮剧人来说，嗓子的好坏关系到艺术生命的存亡问题”，蔡植群说，他当时万分苦恼，感到非常无助和沮丧。不干吧，确实离不开他热爱的艺术；继续干吧，怎样才能把声带治好？
蔡植群并没有被困境击垮。尽管内心充满挫折感，但他始终保持着积极向上的态度。在老师、同行的支持下，他决心摸索一条适合自己的唱腔之路。
20世纪60年代中期，潮剧界曾掀起一股学习京剧的热潮。“那段时间我学到很多东西”，蔡植群说，在学习京剧中他意外地发现京剧拖腔颤音，婉转而富于韵味，更能抒发人物情感。
蔡植群勇于吃苦，又勤奋好学，偶有空暇便“啊啊——”不止，“咦呜——”不停，刻苦学习京剧颤音技巧。彼时，家里的一台收音机成为他的“好老师”，每到潮曲节目时间，他便打开聆听，博采别人唱功所长。
忆起那段练功的日子，蔡植群激动地说，“喜欢”可以改变人生，要想展现“台上一分钟”的精彩，就必须有“台下十年功”的匠心付出。凭着一腔热情，蔡植群带着对潮剧的初心，每天天不亮就开始练咬字、吐字与发音；为了掌握不同角色的表演特点，他反复观摩、揣摩，将各个角色的动作和神态烂熟于心，为他日后几十年的艺术生涯打下坚实基础。
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过不懈探索，蔡植群终于练成了自己的唱腔特点：着力于咬字吐音，行腔自然流畅，声不亢而富韵味，音虽浑而具情感，拖腔婉转。他开始尝试用自己独特的嗓音和表演风格来诠释不同的角色，并取得了不俗的成绩。
“我很幸运，赶上了一个好时代。”蔡植群说，他的调门偏低，若按传统的小生唱腔，根本够不上。所幸的是，他碰到了作曲家林立勤。为了配合他的唱腔，林立勤打破了潮剧传统的男女同声同调的旧格局，将男声唱调从原F调改为C调，适当照顾其声音特点，使之扬长避短，最终形成了蔡植群独树一帜的唱腔风格。
孜孜不倦，专业深耕小生行当
台上的蔡植群允文允武，扮相潇洒，表演传神，生活中的他却是文静大方，内敛寡言。在采访过程中，他对于自己辉煌的过去总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显得很谦虚谨慎。
《彩楼记》《抛金冠》《丝路花雨》《琵琶记》《唐太宗册妃》《文武香球》《艳阳天》《逼上梁山》……蔡植群出演的这些剧目，都成为潮剧经典。不管是当主角还是配角，每一个角色他都诠释到位，精湛的演技和独特的唱腔，塑造了一系列不同性格的舞台人物形象，在观众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先后荣获汕头市青年演员一等奖、广东省中青年演员“百花奖”等奖项。
潮剧《彩楼记》唱词典雅、旋律动听，语言诙谐风趣，颂扬了坚贞不渝的爱情和贫贱不移的美德。1979年，澄海潮剧团重排《彩楼记》，剧本唱腔音乐由林立勤整理，他为蔡植群“量身定制”，将由他饰吕蒙正的部分唱腔降调处理。
《彩楼记》剧情跌宕起伏，蔡植群以其深厚的表演功底，将一个寒门学子的才气、志气和傲气展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在“坐窑”这场戏中，舞台上只有两个角色，全靠演员入心的演唱、美妙的表演来吸引观众。蔡植群和当时扮演刘翠屏的郑莎将剧中人物的内心和性格刻画得细致入微，让观众忍俊不禁的同时，又被真情感染，深刻感受到潮剧艺术的魅力。
“我是打心底里喜欢，不然也不可能在潮剧这条路上走这么久”，蔡植群说，潮剧是一个古老的传统地方戏曲剧种，随着潮汕人的足迹漂洋过海，享誉海内外。他从澄海戏曲学习班到怡香潮剧团，再到澄海潮剧团，从艺半个多世纪，亲历了潮剧的兴衰起落，现在回想起来幸福感满满。
“潮剧小生其实很有意思，有文生和武生，风流潇洒、温文尔雅，都是它的特点。”蔡植群笑着介绍道，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小生”，就该“四正雅”，相貌、个头、嗓子、气质，缺一不可。
2009年，蔡植群从澄海潮剧团退休了。戏迷们为他和他的舞台搭档郑莎出版了《群腔莎韵》CD，作为他们从艺30年的纪念。尽管退休多年，蔡植群平时还参与一些潮剧雅集、沙龙等活动，把对潮剧艺术的热爱传承下去。
2024年，著名潮剧作曲家林立勤作品欣赏会在翰苑剧场举行，蔡植群和郑莎联手演绎《彩楼记》选段。随着锣鼓声起，两位老艺术家身着华丽戏服登场，默契十足，将角色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让现场观众大呼过瘾。
半个多世纪来，蔡植群凭借着持续的刻苦努力和不断的完善提升，在传承和弘扬潮剧事业的道路上，一步一个脚印走得踏实，绽放着属于自己的芬芳。他感叹自己很幸运，一直与这个古老的剧种共荣发展。这朵蜚声海内外的“南国鲜花”，得到了广大观众的认可，作为这个剧种的从艺者，他深感荣耀。
本报记者 陈文兰 苏硕元 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