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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29
星期一
当前报纸名称:汕头日报

登鸣沙山

日期:0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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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7版:旅游       上一篇    下一篇

  □ 黄春馥

  山泉共处,沙水共生的鸣沙山、月牙泉,被誉为“塞外风光之一绝”。不爬鸣沙山,难以见到最美的月牙泉。

  蓝天下的鸣沙山,寸草不生。奶白色厚厚的凝固了的河,静静横亘在天地之间,澄清了所有纷扰。

  阳光还微弱得像透明纱巾,拂过那羊毫一样柔软的沙子。天上是一片片白骆驼一样的白云。风又轻又凉。在鸣沙山下的绿洲上,夫妻柳蓊郁如云,一行骆驼戴着清脆的驼铃,在小径上蜿蜒而行。它们静默坚韧的身影,仿佛来自千百年前的丝路。

  爬鸣沙山,是要做足准备的。要穿上长鞋套,要不鞋子就会进沙。大家都穿上了长长橙红草绿的鞋套。一行人走在路上,像统一了标签的队伍,倒也有趣。

  踩在沙子上,软软绵绵地凹进去一个窝窝。不知多少人在这里留下了足迹。整座山就是千万个这样的小窝组成。鸣沙山用特别的符号,记载了千万人的履历。

  从山下到山上,有一条长长的软梯子垂挂下来。梯子跟沙子一色。在山下看不到软梯,只看见缀在一起断断续续的人,还有极鲜艳的橙黄草绿的脚向着山顶蠕动。从软梯爬上去自然省力。也有很多人选择费力,就是歪歪扭扭一步一个脚印上去,为的是更加有趣好玩。

  我理所当然就选了软梯。女儿走沙子路。我们很快脱离了彼此间的视野。

  软梯是两股钢绳中间横一道木条组成的一条长练。木条可以阻拦沙子凹陷,化解一边上爬一边后陷的尴尬。让沙子不动声色的水磨功夫破功。木条也有它的潜规则:在这个点上,你必须不停向上爬。它只是借力的点,不是私人的驿站。只要你停下来,后面有人撵,前面很快就会留下长长的空格。

  从木条踏过去,踩到下面的沙子,沙子向外溢,就像漏下的泉水。有的木条给沙子淹没了,有的木条又涌现出来。无论木条隐现,脚踩下去都是硬硬的。一踩到那根木条,心里就笃定了,知道可以继续向上。

  阳光慢慢明亮,慢慢炽热。阳光下的沙子由冰凉、清凉到慢慢有了温度。阳光与沙子沆瀣一气,于不动声色间把气温层层拔高。炎热与疲累像浪头一层层压过来。前面有人一边爬一边喘,说累死了,身后也有人在喘气,也说累死了。前呼后应。看似漫不经心,却也让你的斗志一点点瓦解。也有人在慢吞吞地向上走,走几步休息一下,走几步休息一下。有的走到半山腰,干脆就一屁股坐下去,把山变成巨大的沙发。这样靠着,也舒服。

  不知不觉,我出一身薄汗,气也开始喘不均匀。看看上面,还有一段距离。这座不高的山,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

  我就给自己定下一条规则:走10步,休息一下,走10步,休息一下。现在已经不是可以一口气冲到山顶的年龄了。这样的山也不是你一口气就可以攻下的。它软绵、温吞、静默、深沉。不能硬取,那就用水磨工。这样走十步,稍稍喘口气,调整一下呼吸,毫不停留地慢慢走到半山腰。

  某一个停下的瞬间,我忽然发现前面那个人越走越远,我们之间拉开了长长一段距离。她什么时候走得那么快的?我什么时候落下的?不知道。很多时候,人跟人之间的距离就是这样拉开的,在不知不觉间。

  汗出如浆,气喘吁吁。休息一下不好吗?离开这一架阶梯。去找没有规则的沙窝子吧?虽然这么想,脚下还是不停向前走,仿佛已经跟这架梯子签下契约。

  终于走到尽头,松一口气,随即失望压上心头,原来这个平台是带有欺骗性的,是接近山顶的一个转折。山顶也不是很远的,只不过没有软梯子。

  阳光炽热明亮,山上四处点起了荧荧的烛光。沙子堆成的金字塔被切割成明暗不同的立体图形。我们站在埃及的火焰里,眺望着接近天空的那个尖顶。

  擦擦被汗水滴得模糊的眼睛,踩着沙窝向上走。

  这段距离,没有我想的那么遥远。终于,登顶了。

  站在山顶,看见在左前方的山脚下,两座沙山的环抱之中,一汪弯弯的泉水,像蓝色月牙,月牙后面还有个小小的月牙。前面抱着翠绿的芦苇荡,郁郁的树木。芦苇后是古朴的亭台楼阁,这就是月牙泉。

  这是登顶后,大地向我们展示的笑颜。

  余秋雨先生的《沙原隐泉》这么写道:“茫茫沙漠,滔滔流水,于世无奇。惟有大漠中如此一湾,风沙中如此一静,荒凉中如此一景,高坡后如此一跌,才深得天地之韵律、造化之机巧,让人神醉情驰。以此推衍、人生、世界、历史,莫不如此。给浮嚣以宁静,给躁急以清冽,给高蹈以平实,给粗犷以明丽。惟其这样,人生才见灵动,世界才显精致,历史才有风韵。”

  的确,没有鸣沙山,月牙泉只是嵌在大地上一片普通的镜面:没有月牙泉,鸣沙山只是一片矗立平平无奇的荒漠。也正是莽莽黄沙下冒出的这片澄澈,见造化之神奇,无情中的有情。

  不爬鸣沙山,难以领略浮嚣中的宁静,感受躁急中清冽,得到高蹈里的平实,体会粗犷中的明丽。爬鸣沙山,于一步一个脚印里,人生因此灵动,单调因此而复叠,世界因此而精致,岁月从此有了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