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栏语
今年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80周年。为弘扬伟大抗战精神,传承红色基因,铭记历史,致敬英雄,汕头市政协文史委、市委党史研究室与汕头融媒集团联合推出“纪念抗战胜利80周年——甘洒热血写春秋”专栏,敬请垂注。
他文能写诗,充满革命和战斗热情的文字受到郭沫若的高度评价;他武能扛枪,投笔从戎参加了新四军,先后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多个战役中英勇抗敌;他顽强机智,两次身陷囹圄,不屈不挠,在狱中与反动派斗智斗勇,两次脱险回归组织;他视财富为浮云,将继承的巨额财产全部捐献革命事业,解决了当时新四军经费困难的燃眉之急。叶挺军长专门在《抗敌报》上发文赞扬他高风亮节的革命情操,称他是“一位富贵于我如浮云的爱国赤子”……
他,就是爱国归侨、新四军战士陈子谷。
7月3日,由汕头市政协、市委宣传部、南澳县政协联合主办的“爱国赤子陈子谷同志革命人生专题展览”在南澳海岛国家森林公园开幕。专题展览生动展现了陈子谷同志对党的革命事业忠心耿耿的理想信念,对人民鞠躬尽瘁、舍己为公的高尚品德。南澳岛是陈子谷的出生地,他跌宕起伏的一生首次在家乡亲人面前完整呈现,如一朵鲜艳的革命之花在盛夏中灿烂绽放,为美丽的南澳岛增添了一抹动人的红色浪漫。
左联诗人热血讴歌革命
陈子谷于1916年出生在南澳县后宅镇一个贫困的盐民家庭,三岁时,被澄海一位在泰国经商的陈姓侨商眷属收养为长孙。六岁时被养祖父陈峥嵘接到泰国。
陈子谷少年时期在泰国读书,学习成绩优秀,得到祖父赏识,有意培养他为接班人。但他受到《岳飞传》中岳飞精忠报国的浩然正气所影响,同时接收到国内孙中山领导辛亥革命和国内大革命的消息,大海彼岸的祖国开始在他心中魂牵梦萦,他不顾养祖父劝阻,偷偷乘轮船回到汕头,其时他只有13岁。
回国后,他先是在汕头市第一中学读初中,再到南京读高中,1932年考入北平的中国大学经济系,1933年转读外国文学系。
在汕头时他就听到贺龙、叶挺闹革命的故事,亲眼看到革命者英勇就义的情景,在心中埋下了革命的种子。在高中和大学里他接触了更多的进步同学,也逐渐了解到当时国家所处之危难。他积极参加共青团组织的活动,自觉地攻读共产主义革命理论。1933年加入了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
1934年,陈子谷到日本求学,认识了很多同来这里求学的国内进步青年,很快参加了中国左翼作家联盟东京分会,以陈子鹄为笔名,开始用文字宣传进步思想,以实际行动投身革命。
他先后参与了《东流》《杂文》等杂志的编辑工作,并积极协助筹集办刊经费、解决印刷问题,克服重重困难,将杂志办得有声有色。茅盾专门在上海为《东流》发表评论文章作介绍;郭沫若在《杂文》上陆续发表了《孔夫子吃饭》《孟夫子出妻》等历史故事小品,鲁迅也在《杂文》上发表了《在现代中国的孔夫子》《论第三种人》等文章,有效扩大了杂志的革命影响力。
那时候的陈子谷血气方刚,才华横溢,为左联主办的刊物写了很多充满革命和战斗热情的诗歌,表达他真实的思想情感。1935年7月,陈子谷在日本出版了诗集《宇宙之歌》,郭沫若为此还给他回复了两封信,称赞他“有真挚的情绪,洗练的辞藻,明白的认识。”特别是《口供写在我们挣扎的脸上!!!》,称“单是这一句就是一首好诗”,并鼓励他“在尔的诗的热情横溢的时候请多写诗……”。
英勇战士扛起枪支抗敌
1935年秋,因在东京参加左联革命活动,陈子谷被日本当局勒令出境。他辗转香港、两广参加南方抗日救国活动,后又几经周折到达延安,1937年9月进入陕北公学学习。他在自己所写的文章中说到,这段经历使他“从舞文弄墨的生涯走上全心全意投身革命的道路”。
从陕北公学结业后,1938年2月,陈子谷从延安经汉口来到南昌新四军军部,加入刚成立不久的战地服务团。这是一支由知识分子、青年学生和普通百姓组成的“非武装战斗队伍”,他们不扛枪炮,以笔杆、舞台和歌声为武器,向群众宣传抗日的道理,用思想与情感凝聚起万千民心。
此后陈子谷开始扛起真枪,在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中参加了九里贺甲村战斗、泾县保卫战、皖南事变、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等多次战斗、战役,在枪林弹雨中凭着坚强的革命意志,机智勇敢地经历了无数次严酷的斗争实践。
其中1939年11月发生的九里贺甲村战斗是陈毅、粟裕领导下的新四军江南指挥部在反“扫荡”时期战斗时间最长、歼敌最多、动用自身兵力最多、影响力最大的一次战斗,戳穿了反动派污蔑新四军“游而不击”的谎言。在新四军经过长期的战斗考验和艰苦的生活锻炼,陈子谷的革命意志更加坚定,九里贺甲村战斗结束后,经上级批准,陈子谷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在1947年的莱芜战役中,陈子谷临危受命,他冒着生命危险孤身一人秘密潜入敌占区,与国民党46军军长韩练成取得联系,为我军与其进一步联络铺平了道路,为莱芜战役的胜利作出了贡献。
顽强机智两次脱困牢狱
陈子谷在战斗中始终坚守信仰,两次被俘,从未向敌人屈服,在党组织的帮助下,凭借顽强与机智,两次成功脱险。
在皖南事变中,陈子谷在突围过程中被俘,同叶挺等几百名新四军干部被先后关押在江西上饶集中营。面对敌人的严刑拷打和残酷折磨,陈子谷一直坚持斗争、坚贞不屈。
在上饶集中营,陈子谷一度被转囚到李村监狱,关进之前叶挺军长住的囚室。叶挺在墙上留下了很多名言,虽被涂毁,但仍有几行字迹,依稀可辨。写的是“以不变应万变”“坚守的信念不能移”“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等。这些至理名言激发了陈子谷无限的革命斗志。
在一次审讯中,特务问陈子谷,“不自首便只有死路一条,你有什么想法?”陈子谷以当时流行于集中营的革命歌曲《黎明曲》中的一句话反驳他:“我们既为反抗而来到人间,还怕什么流血牺牲”。为此他被打得遍体鳞伤,昏死过去,并被关进“狱中之狱”的茅家岭监狱。
上饶茅家岭监狱是国民党第三战区设立的秘密监狱,狱中革命者遭受着残酷的折磨和迫害,但他们始终保持着坚定的信念。陈子谷同其他4名同志组成“暴动委员会”,积极策划越狱行动。1942年5月25日,在中共狱中秘密党支部的领导下,陈子谷和同志们抓住看守人员疏忽的时机,利用事先准备好的工具,打倒看守,冲出牢房,与敌人展开激烈搏斗。茅家岭暴动中,陈子谷和20多名战友成功冲出牢狱。他和李维贤、盛田等战友历经十八个昼夜的生死突围,终于找到了党领导的队伍,在闽赣交界的武夷山区参加闽北游击队继续战斗。直到1943年3月,陈子谷和上海地下党组织取得联系,同年8月才返回新四军军部。
1945年9月陈子谷受新四军军部委派,只身赴南京参加日军受降的谈判,在他离开南京经扬州回根据地途中,被国民党保安部队扣押,最后被转移到江苏省第三监狱。在狱中,陈子谷有组织、有领导地进行绝食斗争。他从看守人员处弄到一节短铅笔和几张香烟纸,写明了斗争目的和意义。传单写好后,通过墙上电灯孔传递到各个号子,绝食斗争很快就在整个监狱里发动了起来。陈子谷又在香烟纸上写下《告各界同胞书》,说明了绝食斗争缘由,请求各界支援。同时通过有关渠道给中共南京代表团写信汇报狱中斗争情况,得到周恩来同志和代表团的指示,《告各界同胞书》发表在《文萃》杂志上。在党组织的声援下,绝食斗争取得胜利。陈子谷再一次冲破国民党黑暗的牢狱回到根据地。
轻财富捐遗产支持革命
陈子谷一心只为革命事业,不贪恋财富和生活享受,富贵在他眼里就是浮云。
他的养祖父陈峥嵘是曼谷的华侨富绅,在曼谷三聘街从事中草药材和金箔生意,生意兴隆且有较高威望,曾是曼谷商会会长。
陈子谷在1929年准备偷偷回国时,将养祖父交给他的金箔和钱款悉数留下没有带走,这一轻财富重诚信的举动让养祖父为之感动,所以虽然陈子谷不听他的劝说,依然愿意支持他在国内和日本的学业费用。
陈子谷一心为公,在“左联”刊物《杂文》当编辑期间,还负责筹集办刊经费,他无私贡献了自己有限的费用,个人负担了该刊物三分之一的经费。
在陈子谷经历各种艰难困苦的时候,养祖父多次希望他回泰国做生意,甚至以断绝经济支持相要挟,无奈陈子谷一心革命,宁可与家庭决裂,走上自食其力的道路,也不回去当商人。
倔强又视富贵为浮云的陈子谷让养祖父心中疼惜,临终留下遗嘱,依然将遗产分给他一部分。
1940年1月,陈子谷在参加新四军政治部江南第一次敌军工作会议期间,接到泰国两个叔叔联名来信,告知祖父已去世,让他回泰国继承遗产。
他想到自己立志献身革命,生死都已置之度外,遗产对他来说毫无吸引力,本想就此作罢。但作为党员,他还是向组织做了汇报。
此时正值国民党顽固派推行消极抗日政策,掀起了第一次反共高潮,抗日战争进入异常艰难阶段。驻守在皖南的新四军得不到国民政府的给养,军费无几、寒衣无着、三餐不济,但敌后抗日民主政权又未全面建成,困难重重。
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专门找陈子谷谈话,希望他抓住这次机会,回泰国接受遗产的同时向华侨募捐,帮助新四军解决经费问题。叶挺军长也找他谈话,让他以军长秘书名义开展募捐活动。
陈子谷身负重任,从皖南辗转到达泰国,获得众多侨胞的大力支持,共募得6万元国币的棉衣捐款。陈子谷也着手处理遗产问题,他将可变现的遗产折换成国币20万元,连同募捐来的6万元,共计26万元一起汇到桂林八路军办事处转交给新四军。在当时来说,这笔款项相当于新四军两个多月的经费,也解决了军部当年的棉衣购置款,缓解了燃眉之急。
叶挺军长对陈子谷的义举赞不绝口,在军部刊物《抗敌报》上表扬他是“一位富贵于我如浮云的爱国赤子”。
1956年,陈子谷又收到泰国寄来的遗产4万元人民币,这笔钱大致相当于当时他二十年的工资。他子女多,家境并不富裕,但他还是把这4万元全部作为党费上交给北京市委,依然和家人过着俭朴的生活。
建设新中国发展地质教育
新中国成立后,陈子谷在不同的岗位上继续为国家建设贡献力量,1950年6月起先后任中共杭州市委统战部副部长、浙江省人民政府交际处副处长、浙江省人民政府调查研究室主任,1952年2月任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行政处副处长。
1952年7月,他负责筹建北京地质学院,并先后担任该院总务长、党委书记、副院长,为中国地质教育事业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1958年10月,他被错划为右派,在逆境中依然坚信马列主义,始终保持对党的忠诚。直至1979年4月平反后,陈子谷担任地质部教育司副司长兼武汉地质学院副院长、北京地质学院党委书记等职务。1982年9月离休。1987年6月9日逝世。
陈子谷一生为国家和人民的事业无私奉献,视富贵如浮云,为后人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他用自己的行动诠释了一名共产党员的崇高品格和海外赤子报效祖国的无限忠心。他的事迹和精神将永远被铭记,激励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不懈奋斗。
情系桑梓后代赓续赤子心
陈子谷三岁时就被收养到澄海,但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亲生父母,他深深理解特殊年代这对父母的苦难,对他们充满了同情。作为南澳人民的儿子,他更是深深眷恋着这片曾经养育过他的土地。
1950年和1956年,陈子谷两次回南澳探望母亲和亲戚,回去后省吃俭用,省下钱寄给母亲,一直供养到她去世。
对养育他长大并供他读书的澄海仙市村陈家,他同样有着深切的情感。据仙市村原党总支书记江添财回忆说,20世纪50年代和80年代,陈子谷都到过仙市村。这里有他儿时的好兄弟好伙伴,他跟他们讲述自己一生中最有意义的两次经历,一是到泰国为新四军募捐经费,解了新四军经费不足的燃眉之急;一是孤身一人秘密潜入敌占区,为莱芜战役的胜利做出自己的贡献。这些经历让家乡亲人为之骄傲并将之写进族谱。
虽然回家次数不多,但和亲人的通信一直没有断过。陈子谷的侄儿陈挺元告诉记者,陈子谷经常给他父亲陈瑞汉写信,对家乡亲人嘘寒问暖,同时也十分关心家乡的情况,其中一封信里就问道:“家乡的各项工作进行得很好吧?……各方的建设也都进行得很不错了吧?如有空时请来信告知。”对家乡的关切溢于言表。陈挺元说,陈子谷对他们这些后辈也十分关爱,并常鼓励他们要在年轻时多奋斗。
陈子谷的桑梓情怀也感染了后代,他的儿女们多次回来过家乡。
今年初,陈子谷的儿子陈中来到仙市村拜谒了新修缮的陈氏家庙敦孝堂。陈子谷故居和书斋楼至今仍保存完好,成为当地一处红色文化胜地。据介绍,书斋是陈氏家族在泰国事业有成之后回家乡建造的,村里的老辈称为“泰来堂”,“泰来堂”是陈氏家族在泰国的商号。
陈子谷的出生地在南澳后宅镇咸水井直巷,虽然故居已被改建,但这里立起了“我们的邻居陈子谷”和南粤“左联”之旅等宣传栏,留下了重要的红色印记。
这次南澳举办的“爱国赤子陈子谷同志革命人生专题展览”,由早年经历、投身革命、参加新中国建设等部分组成,通过图文、实物复制品、书籍等形式,展现了陈子谷革命的一生,其内容都是儿女们亲力亲为校正的。他的女儿陈南鸥专程出席了开幕式。她告诉记者,因为父亲对故土充满眷恋,时常思念,她很小就知道在遥远的广东有个南澳岛,她的名字“南鸥”,与潮汕话的“南澳”谐音,又寓意“从南方飞来的海鸥”,因此她对南澳岛有一种强烈的亲切感,她多次来过南澳,走遍了这个美丽海岛的山山水水,感受父亲浓浓的赤子之情。
本报记者 许玉璇 文/图(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