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澍雄
四周绿树成荫,门前一条红泥小道,我在将军鍪山搭建一间木屋,俗称山寮。由于山高路远,白天又多半烈日炎炎,除了偶尔有友人来访,极少有人光临。
木屋只有三米多高,四壁透风,坐在茶桌旁,居高临下,可见灰蓝的海面上,泛着许多黑点,那是正在撒网捕鱼的小舟,就如一只只蜗牛趴在一匹平整的绸缎上。内海周边一片沃野,养殖虾池星罗棋布;一条跨越大沟、穿过家乡大地的漳汕新铁路正在兴建;更远处是渺渺大海。放眼望去,如一个球形体围拱在前面,边缘是连亘的青山,紧挨一层是银白色的楼房由近及远耸立着。
当晨曦刚从云层展露,我登山来木屋,常喜欢倚在树荫下,凝望白茫茫的海水与数不清的小岛屿;早风穿过树梢,清脆的鸟鸣,荡漾在含着泥土味的空气中;自由晨练后,我便开始起火,用火炭炉泡心爱的潮汕工夫茶。此时,顿觉脑子空空如也,恍若半日神仙。
“悠然草寮探炊烟”。当阳光从树枝缝隙射进屋里,我也快煮好早餐——地瓜粥。动物的生物钟很灵,当我快吃完,那只山猫便一边叫着“喵喵喵”一边走近,似乎是提醒我留些饭给它,当初猫刚来时,有一脚带着伤,脚趾骨弯曲泛着血,也不知是怎样受的伤。我见它可怜,常将饭菜留给它,久而久之,山猫也习惯在这儿。说来凑巧,如果不是将那只可爱小狗送走,这猫也不会出现?我喂养那只毛茸茸小狗共有48天。回忆那天,我刚要登山时,发现一只黑色的小狗老是环绕我的脚跟,起初我不在意继续前行,可是它却一直跟着,有时还跑在前面,头朝向我,似乎是在带路,好不容易到了山上木屋,我心想:有只小狗狗陪伴也好。就这样每天饲养它……直到清明节前一天,我因考虑要祭祖扫墓,起码两天不能带食物上山,怕饿坏它,只好用铁链拴住小狗,送给山下卖泉水的南伯。据说,狗不嫌家贫。真的,木屋四壁萧然,屋里只有一桌几椅,小狗就安心住在窝里,且卫生干净,不用担心它乱排粪便。中途我将它送走,还挺是歉意!
春雨过后,苍翠欲滴的山岗,雾霾弥漫,显得多么静谧、沉默,仿佛罩上一层轻纱。山花开得更烂漫,野草似乎是一夜疯长,屋角花丛与屋前草坪里,蛙声一片、此起彼伏,与燕语组成一支合奏曲。
我更爱柔和冬阳从东边照耀过来,遥望碧蓝如黛的海水,波光潋滟,机船驶过,带出波涛汹涌。偶然货轮的汽笛长鸣声,划破这无边的寂静。
我也喜欢在骄阳偏西的下午,偶尔有朋友相约,多带些肉菜,来喝个小酒。大鼎大灶,柴草烧火饭更香,煮“香饭”成为山上人人喜欢的美餐。大家做菜时有说有笑,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可见天边残留着一抹桃色的晚霞,暮霭已经笼罩大地的时候,木屋唯一的照明,太阳能灯亮了,如舞台聚焦的灯光,给晚餐增添了独特的氛围感。
山风吹拂,轻烟缥缈,天空如同被浓淡相宜的水墨轻抚,一轮皎洁的明月悄然升起。给人一点淡淡的喜悦,和一点淡淡的哀愁。欢聚之余,心中油然忆起一位朋友,六年前刚来山上泡茶,他连续两天都带来一网袋‘汫洲大蚝’,笑称是妻子冲洗过了,而且还让给我与存兄俩人吃,太感动啦!于是我开始烧炭,将大蚝架在炉上烤,也没有任何调料,俩人看到蚝壳裂开口便吃,真是原汁原味,甚至品尝到大海的味道,爽畅极了!遗憾的是,后来这位朋友在海里船上作业,身上穿着的雨衣不慎被卷扬机连人绞压,等到船尾有位伙计走过来发现,可是已经没有呼吸了。当年好友只有49岁,亲者悲痛,闻者惋惜……
来访朋友,也不乏留下意境隽永的诗文。诗人麦伟锋写下:庐结隐山林/趺居可避心/寺南芦宿鹭/屿北水浮金/白粥迎晨煮/黄娇邀月斜/观溟天地阔/咫尺海潮音……
《说文解字》有言:山,能宣散气、生万物。山野能够净化负面情绪,让人的心灵得到滋养,所以若觉生活疲累,不如到山中,到自然里去,与草木融一起;毕竟在汉语,人与木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休息。在快节奏的时代,有时放慢脚步,到大自然寻找一片宁静,感受生活的闲情,也是一种难得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