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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6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汕头日报

阅读年轮

日期: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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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4版:韩江水       上一篇    下一篇

  ■ 谢初勤

  我们年轻时,读书的速度通常是快的。哪怕是囫囵吞枣、蜻蜓点水、走马观花都好,图的就是一个速度,用现在的话来说,那就是爽。一本《三个火枪手》可以用一天一夜就瞄完,就连《红楼梦》那样细腻绵长、细针密线的巨著,读完全书绝对不超过三天。那时,仿佛所有的时间就由各种虚构或幻境中的人物和情节组成,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万花筒般的生活给人带来的不仅是时时刻刻的新奇刺激,更重要的是,还让我有着更多在同龄人面前吹嘘的资本。

  不过,也就真的停留在吹嘘这一层面而已。多年以后,当你我再次回忆那一段阅读的往事时,内心呈现的,就是一片斑驳陆离的浮光掠影,其杂乱不堪程度几乎可以用“狗啃猪拱”来形容。

  当然,多少早先的事物是经不住尘埃落定之后的冷静考量的。年轻时,谁又不是生铁一块,敲敲打打在所难免,就是《约翰·克利斯朵夫》中主人公所感悟到的那样:“成年后,谁不想把年轻时狼吞虎咽下去的陈年宿食呕吐干净?尽管当初获得这些知识是费了多大的工夫。”换个角度讲,年轻时之所以生吞活剥大口吃食,除了自己有一副好胃口外,更多的,是拥有看似无尽的时间。

  是的,时间。年轻时的时间富裕得就像腰缠万贯的纨绔子弟,面对着耀眼夺目的灯红酒绿,任是怎样挥霍,口袋里的黄白之物似乎总不见其少——那时的时光轻滑得就像清水河上漂满了各式的小花,碎锦杂错,众妍簇翠,那些花儿草儿,它们的名字是唐诗,是宋词,是豪迈,是婉约;仿佛那河,那水,那花,那情,那景,永远不会随风流逝似的。

  还是时间。成年后踏入社会,你才会发现,你原来想象中拥有的时间那会儿竟像一扇再也合不拢的门,合不上门的屋子的各种财宝通通任人搬运,好像谁都可以进你拥有时间宝藏的屋子里掠夺一番,最后,一地狼藉、满目疮痍。

  如果还是用时间来衡量物理变化的话,那么,我们是否可以从戴上眼镜的那一刻开始作为阅读的分水岭?(此处应先排除那些先天性患上眼疾或少年时用眼不当而早早戴上眼镜的人)以自然年龄序列排次而论,我们是否可以认定为从阅读时非要戴上眼镜才能看清的那时始——你不可否认,从这一刻开始,你的眼睛开始花了,不能再随时随地、自然而然地想看什么,就能清晰无误地看见什么。

  如今的阅读自是有所选择的,或者说,是尽量少读了。眼睛老花了,是提醒你以后要少用眼,而不是一再增添眼镜的度数,再费心费力地去攫取更多。更重要的是,现在的阅读量为什么少了,还是因为人到了一定的岁数,世事迭增,经验积累,再如少年时般鲸吞海饮不仅不现实,而且明白了无论读什么,便会受什么所累、所困、所惑。若是再读些比较晦涩难懂的,书中又加了无数注释的,那就更糟糕。这样一来,读书的束缚和困扰无形中又增加了一层,绳子上边再加上绳子,除非那个搞注释的人,是你一辈子形影不离的歪腻朋友,昨夜才醉倒在你家中,今朝才挣扎着离开的人。

  古人道:“非是人读书,而是书熬人。”书还是原来的书,百世不易,而人的精力毕竟有限,更何况世上每年还有那么多的新书出版,用浩如烟海来形容,大概也是不为过的。不过,读书多了,也不会轻易就被眼前的迷花所蒙蔽,就如一只钟表再大,真正起作用的,大概就是机芯。同样的机芯,制作成手表,就显得小巧玲珑;制作成挂钟,外表就显得宽绰周全;若是再精工制作成豪华的落地坠钟,那就是十分堂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