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茂
今年暑假,两个女儿撺掇着带我们老两口游北京。我念叨着报团省心,小女儿却晃着手机笑:“爸,现在自助游才自在,想去哪就去哪。”最终还是依了她们——八月三日清晨,我们老两口带着外孙女,跟着两个女儿,一行六人从佛山机场出发,云端颠簸两个多小时,脚终于落进了北京大兴国际机场的热浪里。
坐轻轨到北京西站,网约车已等在路边。司机三十出头,白T恤上沾着点汗渍,见我们拖箱抱娃,二话不说就来搭手,“快上车快上车,这儿不能久停”,他动作麻利地把行李箱塞进后备厢,手指关节处还留着层薄茧。
“听口音是广东来的?”刚坐稳,司机就笑着转头问。不等我们答完,又自顾自地接话:“广东的热是裹人的,北京这热是敞亮的——树荫底下站会儿,风一吹就舒坦。”外孙女趴在车窗上数高楼,他忽然指着远处:“这时候来是热点,但孩子正好放假有时间。要我说,三月看玉渊潭的樱,九月闻颐和园的桂,那才叫得劲儿。”
我们问起北京有什么好吃的美食时,司机眼睛亮了:“烤鸭得去大鸭梨,精品和普通就差在鸭胚大小,佐料少几样,味道差不离。”他掰着手指头数,“炸酱面要就着北冰洋喝,豆汁儿配焦圈儿,老北京的早晨就这么醒的。对了,聚宝源的涮肉得早点去,排队能排到巷尾去。”真的让司机说对了,饭点到王府井饭店,取票排队排了近一个小时。
听说我们要待一周,司机更来劲了:“天安门升旗得赶早,看完直接进国家博物馆;故宫逛完出神武门,对面景山公园顶上能拍全紫禁城的角楼;长城建议选八达岭,地铁能到,比包车省事儿……”他语速轻快,景点路线像刻在脑子里,连哪个时段人少、哪处台阶适合推车都细细交代,外孙女听得直拍手:“叔叔比导游阿姨讲得还亲切温暖!”
从北京西站出发,到了长安街,司机特意放慢速度。“左边那片红墙就是中南海,”他声音压低了些,“再往前,看见没?那就是天安门。”我隔着车窗望过去,城楼在夕阳里泛着暖光,忽然想起课本里的插画,眼眶竟有些发热。女儿掏出手机录像,他又补充:“长安街宽五十米,当年阅兵的队伍从这过,踢正步的声音能传到胡同里去。”
快到酒店时,外孙女突然指着窗外:“彩虹!”两道弧形的彩虹门立在街心,粉紫渐变的颜色在暮色里格外柔和。“这是1997年香港回归时建的”,司机说:“本来是临时的,老百姓喜欢,就留到现在了。”他顿了顿,方向盘轻轻打了个弯,“等以后啊,说不定能看到更完整的呢。”
车停在酒店门口,司机帮我们卸行李时,外孙女塞给他一串佛山带的龙眼:“叔叔,谢谢你当我们的导游。”他愣了愣,接过果子笑得腼腆:“你们玩得开心就成,北京欢迎你们。”
望着网约车汇入长安街的车流,我忽然懂了小女儿说的“自在”——不是行程有多随意,而是会有一些像这样的不期而遇的温暖:一个普通司机的热情,几句实在的叮嘱,让初到北京的陌生感,都化作了心头的热乎气。
这个夏天,长安街的风里,不仅有着历史的厚重,更有一种普通人递来的、带着烟火气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