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莉琴
原不过是一间十平方米不到的小屋,一床,一衣柜,极是简陋。人走进来,只为睡上一觉。闲置久了,便成了杂物间,连墙壁都透着寡淡,总觉得空气是凝滞的,夹杂着灰尘的味道。
东边的推拉窗,横开了整扇墙,倒是这屋里唯一的亮色。窗是房子的眼睛,这眼睛睁开来,便收尽了人间春色。葱郁的山,橙黄的屋顶,嬉闹的孩童,还有那层层叠叠的绿,都在窗前铺展开来。
风来时,枝叶便摇头晃脑地舞蹈,邻家阳台上的橙色裤子,也随风招展,像在与人打招呼。东风最是温柔,它从窗口漫进来,把屋子灌得满满的,在夏夜里织成一张清凉的网。
后来,友人劝我将这闲置的小屋改作书房。我踌躇良久,总下不了决心。人有时就是这样,明明心向往之,却又畏首畏尾。
幸而友人果断,替我作了主张。如今这屋,尽是素净的白。白书柜,白书桌,白凳子。看书时,或半躺在灰白的太师椅上,或窝进懒人沙发里。左边,用屏风隔出置物架,屏风上绘着玉兰与鸟,素雅得很。
偶尔从书页间抬头,瞥见那画,心里便生出几分欢喜来。
不知从何时起,这里成了我最爱待的地方。工作疲惫时,推门进来,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宁静的门。随手抽一本书,蜷在沙发里,任凭文字将烦忧一点点熨平。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望着窗外发呆,看云卷云舒,听风过树梢。那些郁结在胸口的闷气,就这样被窗外的绿意一点点稀释了。
最妙的是与小姐姐同处一室的光景。她窝在她的沙发里,我蜷在我的角落中,各自捧着一本书,互不打扰。偶尔,目光相遇,相视一笑,又各自埋首书页。这样的时光,安静得能听见夜色在书页上爬行的声音。
窗外,此起彼伏的蛙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将这一刻的安宁衬托得格外珍贵。
从此,灵魂有了去处。晴日里,远山如黛,车辆来往,动静分明。雨天时,听雨打窗台,看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如溪。
一窗之隔,便是两个世界。心情低落时,我总爱在这里收拾心情。擦一擦书架上的灰尘,整理散落的书籍,在细碎中,梳理自己的心绪。待收拾停当,心境也跟着明朗起来,仿佛重新蓄满了力量。
这间小屋,如今,已不再简陋。它盛满了我的思绪,我的欢喜,我的宁静。在这里,我找到了与世界和解的方式。
人这一生,总要有个安放灵魂的地方。不必多大,不必多华丽,只要有一扇窗,能容东风进来,能容目光出去,能让心灵栖息,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