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用阁。
顾园曲水缭绕、亭台错落。
在江苏苏州昆山东南,有一座两千五百多年的古镇,它有一个熠熠生辉的名字叫“千灯”,古镇的名字或许不如周庄、同里这般耳熟能详,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话想必家喻户晓、妇孺皆知,它的主人顾炎武就诞生在这座古镇上。
循着青石板街南行至尽头,看到一座坐西朝东、青砖黛瓦的明清建筑,它就是千灯诸景之首——顾炎武故居。我跨入门厅,顾炎武青铜半身像跃入眼帘,他头戴学士冠,长须冉冉,双目圆睁,脸上满是忧愤的神情。穿过轿厅,依次便是正厅、楠木厅、住宅楼、读书楼,故居的布置和家具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古朴大方,而不是专门为人造访而设。各厅内陈列着顾炎武先生手迹、著作、生平事迹……后花园曲水缭绕、亭台错落、四季有花、翠意盎然,俯仰之间皆是美景,光与影斑驳洒落在角落里,成了盛夏最珍贵的一抹清凉。在这山水与人文融汇的顾园待久了,不经意间似乎沾染了诗意气质,慈母阁、秋山亭……印象最为深刻的是草坪上栩栩逼真的顾母教子像,逼真地再现了亭林先生当年生活、读书场景,都说母亲是孩子的第一位老师,顾炎武的养母王氏是“昼则纺织,夜观书至二更乃息”,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子,她经常手把手教爱子写字,还给他讲岳飞、文天祥的故事,顾炎武打小心里就落下了义的种子。在明亡清兴之际,顾炎武的生母被清军砍断手臂、养母王氏绝食自尽、兄弟被残忍杀害,国仇家恨不共戴天,烙下刻骨的仇恨。他参加过壮烈的南明抗清斗争,南北奔波,有过牢狱之灾,半生颠沛流离,他一边流浪,一边读书,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知行合一地落到实处,终成继往开来一代宗师。清廷向他抛出“橄榄枝”,他非但不“领情”,每年端午,在门前悬挂红色蔓菁,在里头塞上蒜青,并在后面挂一块白布,白布上写着“避青”二字,意为“不直国朝恶而避之”,一代鸿儒又多了个“避青先生”的雅号,铮铮硬骨,不下武夫。
尽管后世文史学家对明朝有诸多诟病,但不得不承认,明朝是一个有骨气的王朝,大明天子宁愿吊死煤山也不肯偏安一隅,大明臣子宁愿屁股打烂,也要坚持原则,就连烟花女子也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殉国之志。这样,你就不难理解这位生于江南水乡、讲着一口柔糯吴语的书生,会发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振聋发聩的金石之言。
顾炎武不但是个“硬骨头”,还是个“痴情种”,在没有高铁和大巴的年代,他六次从苏州昆山步行至南京明孝陵哭吊,两次去北京昌平长陵哭吊明成祖朱棣,六次到北京明思陵哭吊明末帝朱由检,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正是这一介书生呼唤出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一道火光电石,划破黝黯的夜空,亦如平地惊雷,炸醒了混沌的国人,激励了千千万万炎黄子孙,为抵御外侵,强大民族而献身。顾炎武墓与顾园相连,形成墓、祠、厅一体的布局。守园的人说顾炎武和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女人——母亲、妻子都葬在园里,一家人生前分离,死而团聚,这大概是故事最好的归宿了。通往主人墓穴的通道两侧郁郁青青的松柏遮蔽了晴天烈日,可我的心里却突然亮堂起来,顾炎武,他为中华民族点起了一盏明灯,这盏闪烁在华夏大地上的思想明灯照亮了千千万万的中国人,正所谓“一灯燃而千灯明”。顾炎武是有骨气、有气节的,那是千灯的气节,亦是民族的骨气。
这座宅院,令世人刮目相看,这个古镇,因它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匹夫有责的家国情怀而美,须臾间,我突然明白这古镇为何名叫“千灯”。
(文/图 申功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