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秋
兴宁地处粤东北山丘地带,地形地貌比较有特色,总体呈南北高中间低态势,是典型的盆地类型。兴宁城区地处兴宁盆地中心,周边沃野平畴,整个盆地方圆400平方公里。丘陵从附城开始逐渐向四周扩散,至南北边陲则峰高嶂叠,耸入云霄。北有海拔1018米的阳天嶂和957米的黄茅嶂互相呼应,南有海拔998米的铁牛牯和890米的狮子岩互为姐妹,彼此相距200里,各自拱卫兴宁南北之势,正如祝枝山在《正德兴宁志》中描述“属邑皆山,峦峤纷复,鸟道缠互”。此四峰足以引领兴宁风骚,虽然我曾独身去过三处,只是最高峰阳天嶂却始终未能成行,常引以为憾。
甲辰年冬月末,与一众大学校友为伴,分乘两辆小车从兴城北上阳天嶂。我所驾乘的车辆因为有熟悉路道的师弟指引,一路经瑶兴村旧路循山沟而上,稍快一步。另外一辆由于路道不熟,则经中和村新道翻山越岭而至,略迟些许,最后殊途同归,于金山寺汇合。就如半百上下的我们虽然一直奔跑在不同的人生道路上,但彼此有着相似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经过摸爬滚打,依次还是结出了相似果实,并以此凝聚成一扇坚不可摧的友谊之墙。
拾级而上,台阶上落满各种壳斗科植物的种子,或为锥、或为柯、或为栲,识得者捡拾起来介绍食用方法并互相传看。坡虽陡,但在融融泄泄的氛围之中,我们终于全部登顶,无一退缩。强者如祥焕、环星,只用了30多分钟便已捷足先登。新辉带着他的二胎小孩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愈显强者风范。干宏因来时晕车作呕,身体稍有不适,我与辉凡、景文一路作陪,虽有不逮,却是缺时不缺席,于峰顶汇聚。坡顶山岩裸露,巨石浮现,“阳天嶂”三个朱红大字深嵌入石,大字下面另有小字标明海拔高度1018米。坡上灌木丛生,与黄茅嶂和狮子岩的古木参天有所不同,跟铁牛牯的高山草甸更是大相径庭。晌午时分,冬阳泼洒,顷刻间便将小道中所有的阴凉全部驱除干净。阳光柔和而不凄美,温暖却不娇媚,就像一位神奇的画家,把那些翩跹的黄叶折射得琳琅满目,更把许多的勇气赋予周围光秃秃的枝桠,使得它们迎风不折,经霜不枯。
有一句话风行了很多年:“你在北方大雪纷飞,我在南方温暖如春”,南方的冬季是真的惬意。和风煦煦如沐,白云飘飘如带,忍不住想要扯下一片云飘落肩头,历史的烟云随即堆积在茫茫天际。据《正德兴宁志》载:“弘治癸亥,流猺作乱,据大望山,其魁彭锦分据大信、上下輋,刘文玉据宝龙,练成才、叶清各据险,四出流劫。朝命三堂三司统调汉达士兵勦之,始定。”大望山即今之黄茅嶂至罗浮上下輋及黄槐宝龙一带,如此大好河山却常常匪盗四起,令百姓流离失所、四处奔逃,实让人心绪难平。而今我等年届半百,呼朋引伴,挎一腰包,提一暖壶,拾阶漫步,率性而行,虽远足而不染风尘,虽霜风而长天韵色,白头不唏嘘,回眸扫惆怅。两相对比,盛世无欺,祝知县或许只能暗恨生不逢时。
小憩片刻,穿过六角亭,沿防火带往东边而下,不多时便又见一圆润巨石昂然立于其他岩体之上。传闻这是一块风动石,轻轻推之,便会像不倒翁一样来回晃动,但却不会移动分毫。众人试之,果如传闻,不禁啧啧称奇。我双掌推之,观之确有晃动,但幅度极小,而且掌中毫无动感。仔细观察之下,发现是推的角度不对,顺着巨石晃动的方向,我又重新试了一次。这一次,晃动幅度果然大了许多,掌中微微传来的一丝动感即刻便让我觉得力量爆棚,似乎真的成了一个可以推山移海的勇士。人生一路走来,很多事情不是上天没有给机会,有些时候,其实机会就在眼前,只是自己没有把握要点顺势而为罢了。就像那句流行语:“在风口,只要站立的方位正确,猪也能飞上天。”一块风都能吹动的岩石,如果你非要逆势而为,又怎能撼得动?又怎能说世人欺骗了你?“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很多时候,不是光阴不等人,而是我们辜负了光阴而已。顺势而为总是最好的选择,就像冬日登山享受阳光浴,只要阳光不躲我,我就尽情拥抱它,这就是另外一个角度的朝夕必争。光阴不言老,岁月不拘时,学会了审时度势,一万年也未必能比得上朝夕之间。
下山的路比登山时要漫长,却更为平缓一些,虽然杂枝碎木较多,但经历过顶峰眺望的我们又岂会在意这些琐碎局促。在人生旅途中,曾经有过的一波三折,就是我们登山途中的矛盾,如今各有小成之时,回首走过的风风雨雨,前路就如眼前的下山小径,虽然繁琐却终将美好。返回罗浮圩的途中,我的车辆因为更换了乘客,没了指引,步了同行车辆的前尘,驶入了中和村道,另一辆反而进了瑶兴村道,但最后我们还是不分先后地到达汇合地点,再一次验证了殊途同归的哲学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