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育兰
远去的人间烟火,喧嚣的生活百态,无不是时间的记号。
散文集《记号》是我市作家罗琼的新作,作为同事和文友,这本书还未面世之前,我已翻阅数次书稿。当中的大部分文章曾在各级刊物中发表,再次读来格外亲切。故乡的风物、时光的掠影、岁月的短歌、悠长的乡韵以及心香数瓣,通过作者细腻的笔触和独特的语言风格,呈现出一幅幅充满温馨与诗意的画面。作者对故乡的眷恋和对生活的热爱跃然纸上。
从《故园风物》打开叙事脉络,你看,“故乡的井不算大,井台四周用油麻石板筑成,长期日积月累清凉井水的浸染让井台变得光滑洁净”,字里行间,仿佛能触摸到那口井的岁月痕迹。在《故乡的井》一文中,那口井仿若乡村的灵魂枢纽。井台边,晨曦中妇女们浣洗衣物、笑语晏晏,谈天说地间尽显生活的质朴本真;烈日下孩童戏水逐闹,溅起的水花映照着无邪童真;暮色里壮汉洗去疲惫尘垢,畅享片刻悠闲。作者以细腻笔触,从井的外观、水质、功用,延展至围绕井的百态生活,借日常琐事“奏鸣”乡村生活的和谐乐章,此乃对故园生活的铭心挚爱。更有多彩的乡村植物等平凡而又熟悉的事物,在作者的笔下变得鲜活而生动。在描写《木薯的一生》时,作者写道:“木薯一般很难直接用手从土里拔出来,必须要用锄头挖,我们潮汕话叫‘柳树薯’,客家话叫‘解树番薯’(柳、解为方言,都是挖的意思)。选个吹微微北风的晴天,大人小孩带上锄头镰刀箩筐绳索来到地里,先将木薯全部砍去枝茎,留下低矮的树桩,砍完的木薯地画风突变,仿佛一群玉树临风的帅小伙变成一群风烛残年佝偻着身子的老人了。”几句话生动形象地展现了木薯的采挖过程,精准运用客潮方言,既有趣味性又有常识性,使文章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和与众不同的语言风格。
读至《时光掠影》《岁月短歌》部分,作者巧用蒙太奇手法,将琐碎记忆剪辑成触动心弦的成长诗篇。夏收时节,镰刀割稻的沙沙声响、打谷机的隆隆轰鸣、蚂蟥带来的惊惶尖叫、稻草间青蛙的逃窜蹦跶、田间嬉戏的笑语欢声,从劳作艰辛至乡野童趣,构建多面立体的乡村童年,唤起读者共鸣共情。《祖父的铜脸盆》里写道:“祖父的铜脸盆是用黄铜打造而成,通体没有一丝花纹,光滑透亮,随便屈起手指或拿根小棍子轻轻敲打,便会发出‘当当当’的声音。”这些回忆如同珍贵的记号,镌刻在作者的心中,也让读者在阅读中找到了自己生活中的影子。
说到“记号”,不得不提及作者的细腻情感,她善于以小见大,从细微事物深挖人生价值与文化真意。《记号》一文中,她从自身胎记缺失的童年忧惧,到丈夫咬痕蕴含的亲情密码,再至意外发现胎记的心潮翻涌,借记号之微,探人生意义、亲情深度与自我认同,如石击水,在生活涟漪里晕染生命思索与人性幽微,彰显对生命意义的执着叩问与对亲情价值的深度探寻。
乡韵悠长间,家乡老城区的古旧新貌、丰顺的文化书缘、革命老区的红色风华、周边乡镇的风土人情、古村落的历史回响、民俗活动的热闹欢腾,皆为地域文化的多彩拼图。作者凭空间转换,移步换景间串起文化珠链。如种玊上围,从古寨布局、建筑特色、祠堂功能、古井传说,至各公厅历史传承,全景勾勒古村落历史文化脉络,立体呈现其建筑艺术、家族传承与人文精神,凸显作者对本土文化的自豪担当与传承弘扬文化的使命自觉。
心香数瓣处,回家之路的变迁、阅读历程的书香漫卷、意外重逢的奇妙缘分、海南邂逅的浪漫绮梦、客家山乡的诗意剪影、夏日遐思的幽情绵邈、五月繁花的情思缱绻,皆为灵魂的诗意栖居。作者以意识流笔触,打破时空桎梏,让思绪情感自由漫溢。回顾阅读经历,从少年《红楼梦》初萌兴趣,至青春涉猎外国名著、工作后广读佳作、成家后文学深耕,顺时间轴绘就阅读地图,书籍似繁星照亮生命穹苍,映照文学滋养下的心灵成长蜕变与对知识智慧的不懈求索,为读者开启回溯人生、审视内心的文学通道,使灵魂在文字晕染中诗意蹁跹、升华拔擢。
综上,《记号》无疑是一部对于生活的深情礼赞,是作者心灵世界的诗意奏鸣。品读之余,仿佛能在时间之外,在乡愁、成长、文化、情感迷宫中悠游沉醉,于字里行间探寻生活真意,追寻心灵原乡,感受其中的温暖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