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蝉
临近岁末,村里喜事连连,噼哩啪啦的爆竹声从村头一直蔓延到村尾。
我穿过小巷准备去晚公家饮酒,没想到遇见发小阿九。多年不见,他一见到我,就兴奋地说他要回来过一个真正的年。我笑他:“难道在城市里过的不是年?”没想到他很认真地说:“城市里不能烧爆竹,感觉不像过年。小时候过年,可爆竹声声,年味满满。”我不由得点了点头。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小孩子最盼望的就是过年了。每天扳着手指头算呀算,年终于来到了。早上起来,阿婆阿妈忙着劏鸡,准备三牲,我和哥哥弟弟协助阿爸贴对联、门神和挥春。下午三点多,阿爸担上三牲,阿妈领着我们,笑容满面地走向村头的公庙。想到很快就可以烧爆竹了,我们一路连蹦带跳,无比高兴。
公庙门口,人头攒动。阿九和阿娥等小伙伴跟着大人正从庙里出来,准备烧爆竹。我们赶紧进入庙里。阿妈把三牲摆上台面,准备开始祭祀仪式。啪啪啪啪,急促繁密的爆竹声从庙外乍然响起,宛若一支欢快的贺年曲,迅速把喜庆的气氛营造起来。哥哥弟弟像两粒爆竹,立即就要蹦出庙门,可惜被阿妈一把拉了回来。我们乖乖地跟在阿妈的后面,虔诚地完成了祭祀仪式。
随后,阿爸便一手拿起爆竹,一手捏着一支香,向庙门口的空地走去,我们三个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哥弟俩嚷着要烧爆竹,阿爸却说小孩烧爆竹很危险,等他俩长大了才行。他拆开包装纸,把爆竹缠绕到竹竿上。等旁边三叔的爆竹烧完,阿爸立即把燃着的香伸向引线,霎时,一粒粒爆竹就像一个个金色的小精灵,踏着欢快的节奏,在竹竿上纵情歌唱。待爆竹声一停,三叔立即拱手祝福爸妈:爆竹一响,黄金万两。爸妈也赶紧笑着拱手回礼:爆竹声声,发财添丁。很快,爆竹声又再响起,一浪接一浪。地面撒满了红艳艳的纸碎,空中飘荡着热腾腾的白烟,浓浓的年味乘着春风,悠悠地飞向四方。
晚上,吃完香喷喷的团年饭,领到渴望已久的压岁钱,烧完心心念念的火柴炮,我们兴奋了好久。家里还没有电视机,守岁要守到十二点,我们到九点多就撑不住,上床睡觉了。朦朦胧胧中,忽听到爆竹声响起,我一骨碌爬起来。走到客厅,见到阿爸阿妈已泡好茶,摆好茶杯,准备斟茶敬祖先。哥弟俩也起来了,两人一起将爆竹挂到院子里的晾衣竿上。时针很快就要指向十二点,四周的爆竹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阿爸拿起香,向晾衣竿走去。
啪啪啪啪,我们的爆竹燃起来了。一朵朵金黄的迎春花,在暗沉的夜里,迎着凛冽的寒风,唱起了欢乐的歌。当——十二点的钟声响了,爆竹声从四面八方涌起,喜庆热闹铺天盖地而来。“爆竹声中一岁除”,旧的一年过去了,我们又迎来了新的一年。阿爸摸摸我们的头,说:“你们又大一岁啦。
年初一的早上,不用到田里干活,也不用起来做作业,我睡醒了还赖在床上。爆竹声陆陆续续响起,虽没有大年夜的壮观,却把年味渲染得余韵悠长。阿爸不等我们起床就烧爆竹了,等我起来后,见到院里满地红纸,便拿起扫帚准备打扫。阿婆一见,频频摇手,说年初一不能扫地,免得把财气和好运扫走。看着一地红红火火,日子似乎也被染红了,我的心里暖乎乎的。
爆竹声声,带着温暖,带着喜气,穿过两千多年的历史隧道,向我们走来。更愿它能响彻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