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海
打了几天手机,母亲终于接电话了。八十七岁的母亲,她的注意力都用在她种的菜,以及她养的鸡上了。
她种了好多种蔬菜,水果。茄子熟了,有一尺多长,细细的,弯弯的。韭菜绿油油的,通菜已有两尺来长,统统趴在地上了,也没办法呀,吃不了那么多。白菜也种了很多,挨着地面的一层叶子也是黄黄的。红薯叶我最喜欢吃,但如今它们都只能可怜巴巴地趴在地上,等着主人来采集,它们像蛇一样紧紧贴着地,最长的有一米多长。一开始母亲把菜摘下来送给邻居,后来叫邻居自己来摘,人家不来摘,只能枯萎在地里。
我母亲家是新建在一个山坡上,母亲种菜的这块地,原来是黄土石砾地,是她一点一点把塘泥从山脚低洼处扛上来,敷到黄泥地上,硬生生地让这块地脱胎换骨,由贫瘠的黄土变成了肥沃的黑土。母亲改天换地,天没改,但是地确实被我的母亲换了,于是这块丰饶的黑土地,横空出世。
还有果树,母亲栽的果树大部分是龙眼,小部分荔枝,木瓜等等,她的龙眼特别甜。 这年头谁家都种了很多果树,而且年轻人都在外地打工,没有回来吃,那压弯了枝头的果子权当风景看了。
母亲的玉米也长得特别的大个,她高兴的逢人就说,这么大的玉米我可没见过。她说给鸡吃玉米,鸡下的蛋特别多,特别大。还种了一堆中草药,黄连,茵陈,鱼腥草,薄荷,地胆头等等。母亲的菜地,以及她屋子周边的每一块小小的空地,只要有泥土,不管大小,统统都不会闲着的。母亲还养了几十只鸡,用一口大铁锅熬煮鸡食,用草木做柴火,每天都忙啊忙啊,不亦乐乎。
我叫她来城里生活,不要这么忙碌了,她瞪我一眼,“这怎么可能?”和母亲通电话的内容基本上都是围绕着周围的人群中所发生的饮食起居问题。譬如张姨买了什么药,吃了有什么问题,李婶又和什么人有什么矛盾。鸡毛蒜皮,家庭琐事,林林总总。然后每次必须提及她种的菜,什么菜长得怎样了。又有多少只鸡下蛋了。又买了什么新的鸡了。没完没了。
母亲的嘴很忙,手很忙,脚也很忙。生命不息,忙碌不止。
所以跟着母亲生活会很累,从来不得闲。有这样的母亲,谁也不敢太有闲,永远有干不完的事。
因此,我们全家没有一个人长得胖乎乎的。尽管我母亲每天六点起床。我也很少看见她在屋里静静地待着。这一点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是很同频的,他们只要睁开眼睛就没有一刻是闲着的。我很感恩父母这个习惯的示现,让我每天也忙得有滋有味。
也许你会问,一个老人,把自己弄得这么忙碌,有意义吗?我说,有啊,生而为人,于她老人家而言,这就是她生存的精神寄托,是她安放灵魂的方式。
老人家乐在其中就是最好的意义啊。有一天我和一帮朋友回老家看望母亲,我朋友们都说看不出来你的母亲已八十多岁,那灵活的思维,清晰的语言,硬朗的身板,紧实的肌肉,有些城里的中年人还赶不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