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演
二婆家与阿柱家隔了几户人家,也就是百来米。二公是阿柱的二伯,他应叫二婆做二伯娘的,但阿柱这些年见到二婆总是摆着一张臭脸,见了面也不打招呼。
前几年,阿柱在家周围建围墙,邻居阿华说阿柱想越过他家的地界了,拦着不让他围。当时两家吵得很凶,都说是自己的地,差点就打起架来。在农村就是这点不好,本来大家和和气气的,但如果是与地界有关的争执,立马能反目成仇。二公是村主任,他过来调解。本着息事宁人的原则,二公对阿柱说:“你要围的地方很大,把围墙内缩半尺,这样阿华就不会闹了。”阿柱虽然听了二公的话,把围墙缩了半尺。但事后想想,认为二公不帮他,总感觉心里有个疙瘩,很不痛快。
在乡间,农舍之侧若有些许空地,人们往往会栽种一些果树,并饲养鸡鸭等家禽。如此一来,房屋周围便易成为蛇虫鼠蚁的藏身之所。二婆之家亦然,自二公离世后,她饲养了一只鹅,此鹅已陪伴她两年多,助她看家护院,驱逐蛇鼠。
这天,阿柱因厂里没什么活干,下班回家较早。他打开围墙的大铁门,将小车驶入院中。停好车后,他发现二婆家的那只鹅亦跟随而入了。阿柱想,送上门的鹅,不吃白不吃,这可怪不了我,谁叫那回二伯不帮我呢。他转念又想,那样处理的结果,也怪不了二伯,何况他也不在了,我欺负一个老婆子,真不应该。此时,阿柱感觉心中有两个人在拉大锯,不知怎么决断好。他犹豫了一会,轻轻将门关上了。那只鹅倒是自来熟,在院中悠闲地踱着步。阿柱觉得有点困,便入到厅中沙发小憩。
迷迷糊糊中,阿柱被二婆唤鹅归舍的声音惊醒,才记起院中还有个“客人”。他屏住呼吸,生怕那只鹅发出叫声来,静静地听着二婆的声音远去。这时,眼看夜幕就要降临了,那鹅可能也生了归巢之念,开始焦躁不安,偶尔高亢一声。阿柱心想,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走出院子,看到那只鹅站在他的小车尾部,烦躁地叫着,他抄起墙角的一根棍子,蹑手蹑脚地向鹅背后靠近。
鹅似有所察,张开翅膀,激动地叫着。阿柱挥棍向鹅头打去,鹅却恰好向前一扑,棍子一下子失去准头,只击中鹅的右脚掌。鹅趔趄向前冲,嘴里甩出一条“长绳”之后,它痛得明显站立不稳,不住发出悲鸣。
“哇……”凭空传来了小儿的惊哭声。此时,阿柱才发现鹅刚才扑向的地方,自己三岁半的儿子正跌坐在那里。因小车阻挡了他的视线,他竟没看到儿子在那里玩沙子。而那“绳子”被甩在离儿子背后大约一米远的地方,此刻正快速地钻进围墙的排水口,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那分明是一条蛇呀!一瞬间,冷汗渗透了阿柱的全身。
阿柱的老婆阿兰闻声从厨房冲出来,焦急地问:“孩子怎么哭了?”阿柱顾不得擦去额头冒出的冷汗,拉着儿子左右上下不停地察看,问:“哪里痛,有没有被蛇咬到?”儿子用稚嫩的哭腔嚷着:“哪里有蛇?你为什么要打鹅,鹅好好玩的……”他把儿子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才放下心来。他问阿兰:“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兰说:“我们回来好一会儿了,你买回的鹅,儿子居然也不怕它,跟它玩耍呢。见你在休息,我便想着做好晚饭再叫醒你。”
阿柱望着受伤哀鸣的鹅,心中既羞愧又感激。他说:“这不是我买的鹅,这是只迷路的鹅,刚才有条蛇在这里,多亏了它救了儿子,我要将它送回去。”说完,阿柱打开大门,小心翼翼地将鹅抱了出去。
自那日起,阿柱再见到二婆时,又亲热地称呼她为“二伯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