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
第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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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说到江妞回到家乡坡头镇，时隔四十二载终于见到了亲生父母江炳炬夫妇。
奈何自己如今的间谍身份，为了保家卫国的重任，江妞只能强忍下亲人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之痛，极力掩饰内心的波动，佯装淡定地向江炳炬夫妇自我介绍说：“大爷大娘，打扰了。我是江南省信访局干部，前几天一位自称‘江妞’的女士从台湾打来电话，拜托我局帮她寻找双亲。她的父亲名叫江炳炬……”
“我就是呀！我就是呀！”江炳炬本还在为着眼前女子的相貌，特别是她的声音，像极了自己的女儿而惊愕出神，一听她说起女儿的消息，顿时回过神来激动喊道。随即一把丢下菜篮子，双手将妻子拥抱入怀中，齐齐失声痛哭起来：“啊！啊！啊！终于找到阿妞了！终于找到阿妞了！呜呜呜……”
此情此景，令带着伪装身份的江妞也禁不住泪流满面。她不知多想上前抱着二位老人，告知自己就是他们的女儿江妞啊！但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会破坏她的整个行动计划。她坚信，待她消灭阴险的敌人后，这一天终会到来！
哭嚎了一会，江炳炬夫妇才终于平复心情，十分热情地拉着给他们带来好消息的“信访局干部”进家门，说要劏鸡款待，请她留下吃饭。此行不仅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父母，而且亲眼看到他们身体康健，同时虽暂不能相认，但至少向他们传递了自己还活着，人在台湾的讯息，也算给了他们一份安慰。江妞认为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借口另有公务，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江家。
再说马丽陪着寒雪，没多久便来到树脂总厂。龙涛明已派办公室副主任刘方在门口等候。把寒雪交给刘方，由刘方引路带去龙涛明办公室后，马丽自个儿径直走到一楼福利科房管办找韩小倩。
此时，韩小倩正坐在办公桌前，忙着登记整理全厂职工的住房申请表。看到马丽走进来，既不起身相迎，也不斟茶招待，只是用头点了点对面位置的椅子，示意马丽坐那儿。她还在为早上马丽电话里说，寒雪和龙涛明有出格的暧昧关系而闷闷不乐。
两人自小相识，从小学起就是好闺蜜，从来心心相印，无话不说。马丽坐下后，又把刚才寒雪在车上说的话转述给韩小倩：“寒雪说在大学时，她就同龙涛明确定了恋爱关系。只要他俩走在一起，就会吸引无数羡慕的目光。当然其中不少是满含醋意的。曾经有一个毕业班的篮球队队长不服龙涛明，为了得到寒雪，给龙涛明下了战书，要摔跤对决，输的出局。寒雪知道后，直接找到那位男生，告诉他就是赢一百次，也不会看他一眼，让他死了这条心。”
对于这些少年男女争风吃醋的过往，韩小倩并不以为意。毕竟从高中到大学，一路走来她也是收到过无数求爱信和纸条的，有的甚至当面向她表白求爱。她耿耿于怀的是马丽说寒雪“美若天仙”，心里十分好奇，很想亲眼看看这位“天仙”的庐山真面目，便打断马丽说话：“这位姓寒的上午怎么安排呀？”
马丽当然清楚：“上午主要两个环节，一是参观你们厂，二是谈项目合作。”用手指了指楼上，她接着说：“寒雪刚上去龙涛明办公室了。”
韩小倩把案头的资料一推，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树脂总厂的专用信笺铺开，迅速写上两行字，说明请假事由。对着马丽扬了扬写好的请假条纸：“你自己斟茶了，我现在去会会你说的‘天仙’。”随即站起身，娉婷袅袅地往门口走去。含笑瞅着韩小倩离开的背影，马丽不由觉得矫揉造作的寒雪，比起带有纯天然青春可人气息的韩小倩，那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很快，韩小倩上到了三楼，刚走至龙涛明办公室门口外侧，便听闻龙涛明对岳云太讲道：“岳主任，原计划参观生产线的就不安排了。请你通知叶副厂长和技术科正副科长等技术人员，现在就到三楼小会议室，同寒博士谈项目合作。”
岳云太马上应答：“好的，龙总。我这就去落实！”话音方落，他人已退至办公室门口。一个转身，见到站在门框边上的韩小倩，迅速点头招呼一下，他就着手落实工作去了。
一脚跨进门内，韩小倩还未来得及出声就见到了让她神魂俱散的一幕——寒雪趋步上前，双手揽住龙涛明的脖子，猛地强势亲上了龙涛明厚薄适中的嘴唇！刹那间，震惊、伤心和难过纷纷涌上心头，韩小倩一时怔愣住了，瞪大着眼睛不知该如何反应。
自古以来，爱情之所以是爱情，最重要的一项特征是具有排他性。当原本两人的爱情里出现了第三个人，那么爱得越深的人，伤得越痛。当然，它的伤口是在心里。
韩小倩对龙涛明的爱，就像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石。龙涛明是她心里的动力源，是她生存的希望和快乐，哪怕为这份爱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然而越纯粹的爱，往往越容易破碎。这一刻，看到寒雪和龙涛明接吻的韩小倩，感到心里像突然发生了一场原子弹爆炸，自己往日编织的爱情童话，瞬间被炸得粉碎。
龙涛明斜背对着门口，寒雪先于他看见了闯进来的韩小倩。看到眼前这个女孩子的相貌和神情，再联系龙涛明昨晚的说辞，寒雪已猜出她就是龙涛明现在的女朋友。
作为披着龙涛明旧日情人外衣的中情局间谍，她亲龙涛明的目的可不单纯是为了再续前缘，而是想要通过色诱，降服龙涛明，完成中情局交给她的任务。偷睨一眼已经要哭出来的韩小倩，心灵早已扭曲的寒雪心想：哼，我得不到的男人，你也别想得到！然后再次双手发力，将已扭开脸并亟欲推开她的龙涛明抓了回头，踮脚便把自己的红唇紧紧贴上去，龙涛明躲避不及又被她吻住了！
这一下，韩小倩彻底崩溃，不堪寒雪给她带来的极大侮辱之感，以手掩面，流着泪大叫一声：“龙涛明！”便愤然转身，怒冲冲跑出了办公室。
这一声喊叫终于让蒙楞的龙涛明反应过来，奋力推开寒雪，跟着韩小倩身后追出去：“小倩，你听我解释……”顷刻，韩小倩已消失在楼梯转弯处。遥看韩小倩远去，龙涛明沮丧地停下脚步。刚才那一幕，韩小倩看得清清楚楚，就算自己追上去也不知如何解释，怪只怪寒雪故意闹出这种拆散他和韩小倩感情关系的恶作剧！
但龙涛明还是对寒雪态度强硬不起来，只因他觉得自己理亏，内心深处总认为对不起寒雪。当年寒雪远赴美国留学前，曾反复劝说自己同她一起去美国，自己表示不去时，寒雪又叮嘱自己一定要等她回来。现在寒雪回来了，自己却有了新的女友……
顶着一脸愁绪，龙涛明无精打采地踱回办公室。见寒雪正认真审视贴于墙上的《树脂总厂生产工艺流程图》，虽感诧异但并不放在心上，而是没好气地斥责寒雪：“你刚才太过分了！”
循声看过去，寒雪立马摆出无辜的样子，不以为意地调笑道：“龙哥呀，有句古话叫‘先来后到’，按时间排队，我应该在她前面吧？退一万步讲，我也可以同那位韩小姐公平竞争。”
此话半真半假。刚以为龙涛明出去追韩小倩会花一段时间，她暗自享受着“夺爱”的快感，瞥见办公桌对面墙上的《树脂总厂生产工艺流程图》，就已经赶紧启动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摄像仪拍了下来。
明知寒雪是在强词夺理，但龙涛明心烦意乱，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这时，电话铃响了。龙涛明索性先不管寒雪，接起电话便听岳云太报告说：“龙总，叶副厂长和技术科的人都到齐了。”压下满腹情绪，龙涛明冷静回话：“好，我和寒博士马上到。”
大约30平方米的小会议室，门口右边放了两张椅子，正中央摆着一张椭圆形会议桌。龙涛明领着寒雪进来时，坐在靠近门口左边的叶副厂长等人全都起立鼓掌表示欢迎。
二人入座后，龙涛明介绍说：“我身边这位寒博士，毕业于美国著名的弗吉尼亚理工大学。她带领团队取得了多项发明创造，被评选为‘杰出美籍华人’。这次，她带着塑料钢新材料的生产技术回国来，打算选择国内厂家进行产业化。她首先选中了我们树脂总厂，今天，我们小范围谈谈合作的可行性。”
铺垫完，龙涛明接着把在座的树脂总厂人员逐一向寒雪也作了介绍。寒雪除对管理生产的叶副厂长印象深刻外，还对管理全厂技术档案的钱伟光科长特别感兴趣。在与众人点头招呼时，看向这位钱科长的目光停留最长，那双媚眼里甚至能感觉到多了些欣赏挑逗的意味，惹得钱科长心头一跳，不禁暗生遐想。可怜他眼下不会知道，自己今后将会因寒雪的这一“另眼相看”而付出怎样巨大的代价。
龙涛明没有发现寒雪这些暗戳戳的小举动。对于寒雪回国找到自己，又从美国带回高新技术项目并意向落户树脂总厂这件事，龙涛明的心情是复杂的，这里面公私因素都有。再一想到，昨晚为寒雪接风洗尘的欢迎晚宴上，梁启春市长单独对他叮嘱，一定要把寒雪和她的项目留在江南市，龙涛明难免感到有压力。
一贯对人对事高度负责，龙涛明对寒雪的高新技术项目心里没底，只想首先了解清楚这个项目的含金量。于是摒弃私情，面上礼貌客气地试探寒雪：“寒博士，我代表江南树脂总厂近四千名员工，欢迎您莅临指导工作！我们卑处一隅，孤陋寡闻，对世界科技最新发展成果知之不多，还得先请您详细介绍一下塑料钢项目的有关具体情况，为我们长长知识，开开眼界！”
其实，真正发明塑料钢新材料的是一位名叫李毓秀的华人教授。他因为近两年多次从美回国讲学，被中情局盯上，诬陷他是中国间谍，将他抓捕入狱，就这样中情局把原本属于华人的塑料钢技术窃为己有了。为了配合此次窃取树脂总厂工艺技术的行动，又让寒雪假扮成塑料钢新材料的发明人。
所以，听到龙涛明要自己介绍塑料钢项目情况，寒雪一点也不慌。先是煞有介事地动之以情道：“尊敬的龙厂长、叶副厂长，亲爱的各位同胞！我口里讲的是中国话，身上流的是中国血，这么多年我漂泊异国，却时时刻刻都在想念着家乡和亲人！当我带领团队成功研发出塑料钢新材料后，便立即带着这门技术返回祖国，以图报效祖国！”寒雪顿了顿，龙涛明便带头给她鼓掌。
寒雪满意一笑，继续说：“我研发的塑料钢一经产业化，将引发家居和建筑行业的一次新材料革命！在座各位都是技术专家，我一讲，相信大家就明白。塑料钢是由聚氯乙烯（PVC）树脂为载体，注入我国研发的稳定剂、润滑剂、催化剂和填充料，在一定的温度压力作用下反应而成。该技术经过美国联邦国际认证协会（UAIC）认证。”说到这，早有准备的寒雪话锋一转：“各位技术专家，你们有问题可以现场提出。”
一直认真听寒雪讲话的叶副厂长，考虑到树脂总厂为了生产音速军工材料，已投入巨资购置设备和材料，目前厂里资金非常紧张，便首先问寒雪：“寒博士，投入塑料钢项目产业化建设，预估至少需要多少资金呀？”这个问题在美国时已做过预演，寒雪不带犹豫地回答：“不含土地费用，建成年产5万吨的塑料钢装置，大约4亿人民币。”接着面对其他人询问的一些比较表面的技术问题，她都一一作了答复，显得挺专业的样子，没有现场露出马脚。
这场项目合作研讨会开得十分顺利。最后，龙涛明总结表示后续会把本次会议内容提交给总厂领导班子讨论，形成统一意见了再向市政府报告，便结束会议，让众人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