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娜
圣人餐石，以刚为柔；圣人乘石，以沉为浮。风将气荡，水以神游；芙蕖一瓣，汛汛如舟。虚无之滓，为尔长留。
——茂名石船铭
一
风浪汹涌，不需要凡俗之爱
大石岭心生怜惜，便会捧出坚硬的花岗
一位道士，在纹理斑驳的岩崖中寻找自己的影子
——姓潘，名茂名
那被记载于《高州府志》的洪水和洼地
木与火不可抵挡的哀吟
一个人的拯救，陡峭如石
一艘石船获得的爱，雪白如银
石船篙，信念中难以丈量的尺度
他日夜不息地开凿
——超越凡俗之爱的幸存者
成就了山海与城池的名姓：
潘仙坡、鹅凰嶂、棉被顶……
茂名，一个被爱镌刻在石船上的名字
它是托举、是背负
是山风海啸中一个人孑然而立
是生死沉浮之中，灼热的渴念
高州城，茂名地
是圣人之爱，以刚为柔
是星移斗转、海枯石烂
二
高州城外，一骑红尘
《长恨歌》的悲戚余音袅袅
剔透的“白玉罂”，仍在味觉流转
谁是被爱情选中的人？
红颜莞尔，堪不破的凡人之爱
山高海远，信物是岭南最鲜丽的赠礼
多少旅途，被封印在泛黄的马蹄声里
多少命运，历经人间相似的感情：
狂喜、悲恸、绝望与平息
南方的山海，坐在晨昏交割的喜悦和苦痛中
它的心事黯淡又擦亮
人间万象、男人和女人的爱欲
帝王和庶民的愿望
逾越无数个昼夜，依旧分泌着新鲜的谜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三
滨水之城
收拢海岸上旅人的脚印
取出巴彦克拉上游来的种子
北方的严寒已化为一个汉人的姓氏
一个盲人读出你的名字
——茂名
当他的声音穿过海滨的椰林、沙滩、屋宇和回廊
茂名就拥有了岁月所幻化的形象
早春的水雾向海岸聚集
龙山的篝火向洼地降落
过去的人有时还住在礁石当中
有时，夏日沾湿了双手
矿石的耳膜嗡嗡作响
走在这个滨水的“好人之城”
你的心肠要被重新洗濯
你的眼眸，要被善和美静静熨帖
爱，不再是风暴中的祈祷
也不是令人炫目的幻术
砂石硌人的路途、额间的皱纹
尘世中，被浪花抚平的脚迹
日复一日，单调的弦乐
一颗沙粒中耀眼的光斑
也应有爱情的模样
四
在茂名，我曾梦见暮雪千山
——这不可企及的季候
让我知道爱才是心灵的珍藏
掠过我的罡风也掠过了他人的梦境
爱是这冥冥之中的感应
起身
向那铭刻过圣人与神仙侣眷的山海问询
而山海简洁
它铭刻的只是时间的磨难和光辉
注：《高州府志》中载，东晋年间，高州城一带地势低洼、洪水为患、黎民涂炭。一个名叫潘茂名的道士，造一艘坚固的石船拯救百姓于灾患之中，后人为了纪念潘茂名就把他住过的山叫做“潘山”，将附近一带地方称为茂名，并做“石船铭”流传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