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唯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已得清闲脱俗的陶渊明,任意取掇手边菊,遥望远山,菊是他的恬淡超逸,山是那高邈却不胜寒的官场。陶渊明是清高正气的、孤傲的,正如菊选择在硕果累累的金秋盛开一般,不屑与百花争艳。周敦颐在自夸爱莲时也不忘捎上一句“晋陶渊明独爱菊”,是因为,菊如他、他如菊,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谁曾想,洁身自好的陶渊明少年时有着驰骋官场的豪情壮志?生而有才,受人托举,在那个年代无一不是幸运的。可无奈晋本乱,官风黑暗腐败,一身正气满怀抱负的陶渊明注定只会落得“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的结局。也许他也曾因壮志未遂而“泪眼问花花不语”,但其不为五斗米而折腰的骨气,让他最后脱去官袍、扛起锄头、两袖清风,将那“南山”抛去,从此仅“悠然见”,行于东篱下采秋菊。
拥抱山水,回归田园。陶渊明虽过上了“草盛豆苗稀”的生活,但他怡然自得。“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他用最简练的笔墨,不加烘托,描画出一幅令人神往的归乡隐居图。陶渊明,这位人如其名、身处深渊却心智明亮的陶先生,对官场的失望并不流露在对美景的描写中,让情归情、景归景。
可陶渊明真就对此心满意足了吗?不。“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此世外桃源比他归隐的田园更安闲愉悦,但通篇中的零星几句,结尾的渔人欲重返却不复得路。文中虚无与现实的联系,不也反射出他希望国泰民安的心愿吗?若只想苟活,他大可种自己的小田、采自己的秋菊,不问那人间疾苦。可此篇《桃花源记》的诞生,不正是他心怀天下的呼喊吗?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陶渊明恰似“风流人物”,心怀壮志,却能在不得志时及时脱身,不让污秽侵入心灵、不让悲情浸入美景,敢问古今有几人能做到?“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陶渊明归隐时或许有此感,相比年少不得志可能有“泪眼问花花不语”的伤痛,多了些稳重,也多了丝无奈。可是,他努力过、奋斗过,最后选择在山水田园中度过余生,依我拙见,也算无大憾了吧。
孤傲却恬淡,悠闲却如清泉般澄澈,陶渊明如他的字“潜”一般,曾欲潜官场,最后却返身潜入了那诗情画意中。不固守少时夙愿,清楚自己“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最终,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出淤泥而不染地离开了那误入了三十余载的尘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