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锔锅呦——,锔锅咕噜锅——。”
随着悠悠的吆喝,一位推着独轮车的匠人远远踱来,身后一群孩子追随着。
那车上装着匠人全部家当。风箱、炉灶、煤炭、一些怪异的工具和铺盖卷,以及简单的做饭炊具。车载工具箱上立有一个形如秋千的小木架子,上面吊着一面小铜锣和两个系着铁链的螺母做锣槌,随着匠人走动荡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挺悦耳的。
20世纪70年代,做饭的铁锅是农家举足轻重的财产。一口锅要仔细地使用多年。那时,农村孩童们发生争吵或打起架来,一句“我砸你家锅”,便是极歹毒又极具威慑的语言。可见锅在当时农村家庭中的地位。
天长日久,铁锅也会破损。或龟裂,或破洞,这在当下也就扔掉换新了,然则那时在农村劳累一天也就挣个价值一二毛钱工分的年代,买新锅无异于现在买台彩电、冰箱,哪个舍得?于是,就在做饭时和个小面团,把裂缝或破洞弥补一下将就着用。白面团粘热锅倒也结实。但无论怎样,那终究是破锅了,而且那面团经过烧饭已然干糊,经铁铲一碰就脱落,再做饭时又要粘一次,麻烦得很。于是,锔锅匠人便有了生意。
听到锔锅的吆喝,有需求的户主把锅从灶上拔下来,抱着找到匠人(也称小炉匠)。匠人审视锅的破损程度和修补的难易说出价钱,双方一番讨价还价最后敲定,匠人便开始劳作。
若是锅有裂缝倒也好办。匠人把锅固定好,用一把木质、以皮条拉动的手钻在锅外侧,沿裂缝并排隔一定距离打孔,用预先做好的铁锔子在特制的铁砧上稍事修整后,便用小锤敲敲打打,把锔子固定在打好的孔上把牢,再用一种类似腻子的东西弥补一下就齐活了。锔锅一般都是按锔钉个数计价,特殊情况另议。
若是锅破了洞,修补起来就麻烦了。匠人要先把破洞处锈蚀严重部分刮掉,再把破锅置于专用架子的水平位置,然后支起炉灶,引燃煤炭,在煤炭中置入坩埚,坩埚里放些提前预备好的碎杂铜,然后拉动风箱。“呼哒呼哒”的风箱声,伴随炉灶里“呼呼”窜出的火苗,很快就把煤炭烧红了。随着温度升高,碎铜在坩埚里熔化。此刻,那匠人求助别人帮拉风箱,自己翻出一只破布鞋底和一个长十几公分,粗四五公分,用石棉布卷成的很致密的布卷,暂且就叫它布棒吧!他拿起鞋底,在上面撒上一些谷糠(谷糠起着围固铜水不使其流动的作用),用长柄铁钳夹起坩埚,把铜水倒在撒有谷糠的鞋底中心,然后把承载铁水的鞋底,从锅外侧顶在锅的破洞处。铜水透过破洞在锅里冒出了头,红红的。只见那匠人用另一只手拿起布棒,将一端对准锅里冒出的铜水用力压下,顿时铜花四溅。挤出的铜水是多余部分,而破锅在瞬间便补得天衣无缝。
前者是为锔锅,后者实为补锅。却不知在故乡为何称之为“咕噜锅”。小炉匠除了锔锅咕噜锅,还会锔瓦盆、锔碗、锔大缸,那工艺流程基本与锔锅相同。眼下干这营生的基本已绝迹了。
(注:据说补锅原语为“固漏锅”,时间久了,被人们口语化叫成了“咕噜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