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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9
星期日
当前报纸名称:廊坊日报

隔墙有爱(外一篇)

日期: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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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B02版:第六版       上一篇    下一篇

春日的阳光斜斜地落进院子,秀萍蹲在菜畦前摘豆角,指尖触到豆角上细密的绒毛,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她起身望去,只见张建军正赤着胳膊搬砖,古铜色的脊背在阳光下泛着光,汗水顺着脊梁沟滑进洗得发白的背心。

“建军哥,歇会儿吧!”秀萍起身,从水缸里舀了瓢凉水,隔着半人高的土墙递过去,“喝口水,别累着。”

张建军抹了把汗,接过水瓢咕嘟咕嘟灌了半瓢,喉结在晒黑的脖颈间上下滚动:“嫂子,您家这墙该修修了,昨儿刮风掉了好几块土,砸着人可不好。”

秀萍望着自家东倒西歪的土墙,嘴角微微上扬。这墙是她故意让村里瓦匠“马虎”砌的,砖缝里的水泥都没抹匀。打从去年丈夫因病去世后,她一个人带着女儿守着这二亩地,没少受隔壁张建军照应。开春翻地时他扛着犁来帮忙,暴雨天帮她抢收晒在院子里的玉米,就连女儿的学费,也是他偷偷放了两千块在她窗台上。

张建军今年三十多岁了,因为照顾瘫痪的老娘耽搁了自己的婚事,老娘去世之后谈了几个对象都没有谈成。

“可不嘛!”秀萍叹了口气,指尖轻轻叩了叩土墙,“正发愁呢,这不巧了,您要是有空……”

“行!”张建军爽快应下,把水瓢往墙根一放,“等我把自家西墙垒完,明儿就来给您砌墙。”

次日清晨,秀萍刚把女儿送去学校,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砌砖的声响。张建军挽着裤腿,正蹲在墙根和水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成一绺。秀萍端出一碗绿豆汤,故意踉跄了一下,瓷碗“当啷”摔在地上,绿豆汤泼湿了张建军的裤脚。

“哎呀,你看我……”秀萍红着脸拿着帕子去擦他腿上的汤渍,却被张建军慌忙后退半步躲开。男人耳尖发烫,闷头扒拉着水泥说:“嫂子,您、您去屋里歇着,这儿不用您操心。”

三日后,新墙砌得齐整结实,青砖缝里的水泥抹得平平整整,墙顶还特意压了层防水的琉璃瓦。秀萍站在墙下,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砖面,忽然瞥见墙根处露出半截钢筋,那是她趁张建军不注意,偷偷撬松的几块砖。

深夜,雷声隆隆,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顶。秀萍裹着雨衣冲进院子,故意往新墙上撞了几下,几块砖头“哗啦”掉落,露出拳头大的窟窿。她攥着雨衣下摆跑到隔壁拍门:“建军哥!墙、墙塌了……”

张建军举着电筒冲出来时,看见秀萍站在雨里,睫毛上挂着水珠,单薄的身影在闪电中微微发抖。他二话不说脱下雨衣披在她身上,转身去仓房扛铁锹:“您回屋换衣服,我去堵窟窿。”

雨水顺着张建军的下巴往下淌,他蹲在墙根重新砌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张建军回头一看,只见秀萍打着一把伞,端着一杯姜茶:“先喝口暖暖身子,别着凉了。”

男人接过杯子时,指尖触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镰刀、掰玉米磨出来的茧子,和他掌心的一模一样。两人都没说话,只有雨声和砌砖声在夜里交错。

半个月后的傍晚,秀萍站在院子里择菜,忽然听见墙外传来动静。她抬头望去,只见张建军正踮着脚往墙头上放一盆月季花,绯红的花朵从墙头探进来,在晚风里轻轻摇曳。

“嫂子。”男人声音有些发紧,“这花…… 耐活,您…… 喜欢吗?”

秀萍放下菜筐,走到墙下,仰头望着他耳尖的红晕:“建军哥,以后别叫我嫂子了。”她顿了顿,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我比你还小两岁呢!”

张建军手一抖,花盆差点从墙上掉下来。秀萍笑着伸手扶住花盆,两人的手指在花瓣下相触,他们的心里像春日里融化的溪水,泛起细碎的涟漪。

黄麦穗,红马甲

六月的晨光把麦田染成流动的金浪,布谷鸟的啼声裹着热风掠过田埂。

张老汉正蹲在田头擦汗。他望着眼前沉甸甸的麦穗,浑浊的眼里浮着愁云——往年帮着割麦的老伴走了快一年,儿子儿媳在城里打工,这五亩地的麦子,像座山似的压得他腰杆发酸。

“张叔!我们来搭把手!”

清亮的嗓音惊飞了田边的麻雀。抬头望去,村口的青年志愿服务队正踩着露水走来,队长小林拿着镰刀,带着几名志愿者已经来到田头,身上的红马甲在阳光下格外鲜亮。

“使不得使不得,你们忙自己的活去……”张老汉慌忙起身,却被小林扶到树荫下。

“张叔,您歇着指点就行,我们年轻力壮的,割几亩麦子小菜一碟。”

话音未落,镰刀已经“刷刷”切入麦秆,金黄的麦捆在身后堆成小山。有人蹲在旁边捆扎,笑声混着麦香在空气里飘荡。

日头爬到中天时,张老汉颤巍巍递出用井水泡过的黄瓜。小林咬了口脆生生的瓜,抹着嘴笑:“跟我小时候在您家吃的是一个味!”

这话让老汉眼眶发热——这些孩子里,好些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竟能帮着自己抢收麦子了,日子过得真快呀!

夕阳把麦田染成一片金黄时,最后一捆麦子被搬上三轮车。张老汉摸着车斗里整齐的麦捆,说道:“今天晚上你们都到张叔家吃饭,叔叔给你们烙麦香饼。”

小林说:“张叔,我们还要帮邻村的帮扶户去收麦,忙着赶时间,顾不上了!”

晚风裹着新麦的香气掠过原野,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张老汉忽然觉得这夏日的暑热不再难耐。他知道,在这片土地上,有些东西比麦穗更沉甸甸——就像这些红马甲们弯腰割麦时,在夕阳里拉长的,比金子更亮堂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