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走进母亲那间屋子,已是人去屋空。地面落了一层灰,新买的床铺上堆放着母亲生前舍不得穿的衣服、舍不得扔的针头线脑等物件,每一件都倾注着她的情感与记忆。
几个月前,我还在这间屋子里陪着母亲睡觉,陪着她说,陪着她笑,给她喂着草莓,分享着她的喜怒哀乐,对她讲述着一天的见闻。那些陪伴的日子,仿佛在昨天,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挂在墙上的时钟,不知什么时候定格在九点钟;挂在墙上的日历不再往下撕;我送母亲的生日礼物——那幅写有福寿绵长的相框从立柜缝里掉了下去,直戳戳地立在墙角,从此无人欣赏、无人问津,像极了此刻我空落落的心。
三姐拉过凳子,声音哽咽着:“五妹,在咱妈这屋坐会儿吧,再陪陪咱妈。”话没说完,三姐扭过头去低声哭了起来。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人,一边说着母亲的过往,一边拿出手机找出母亲生前的视频和照片,一遍遍翻看。那些定格的画面,母亲那熟悉的笑容让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三姐出去拿东西的空隙,我控制不住对母亲的思念,放声大哭起来。“妈,你那么坚强的人,腿骨折了两次都是刚一个月就骑三轮车赶集上店,怎么就不再等等了,等我们都不忙,等我们陪您去旅游,等我把您接家里伺候您……”此时终于明白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多想一直拉着您的手,不让您走。妈,您的小老五跟您一样,心最软,心里谁都惦记。另一个世界有多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今天人永隔,自己再也没了妈,没了疼我、爱我、惦记我的妈。
桌子前摆满了母亲爱吃的水果,摆上了新的洗漱用品。母亲爱美,喜欢穿时尚漂亮的衣服,得让她梳洗打扮一番再走。
大姐走了过来,她坐在母亲时常坐的床头,一向不爱哭的她也开始低声哭泣。如今我们姐妹五个各自有小家,但都很默契并相互照顾。大姐静静地坐在母亲以前的床上,三姐默默地整理着母亲的遗物,此刻屋子里满是回忆。
很难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走出来,虽然父亲走的那会儿也很难过,但是跟失去母亲真的不一样。常常会梦里看到母亲,一如既往地田里劳作,地里有棵草都不放过。
父亲在外地工作十年间,母亲用柔弱的肩膀支撑着这个家。千盼万盼的父亲回来了却得了脑血栓,犯病后一次比一次严重,为了给我们减轻负担,母亲照顾父亲多年直到去世。
本以为父亲去了,母亲能轻松些享几年福,可是自从父亲离世后,母亲的精神状态反而大不如从前,眼里少了光,生活突然没了方向,体重急剧下降,血糖值高了又高。一次次跌倒,一次次骨折,身体状况越来越差,直到酮症酸中毒卧床不起。仅仅卧床两个月,她就离开了我们,任凭我们怎么呼唤,重度昏迷的她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三姐把纸钱点燃,我们几个从屋子里开始接力引路,想象着把母亲的灵魂带到宽阔的十字路口,那样母亲就不会迷路了,也能踏实上路与老爸在另一个世界相聚。
风吹来,纸钱幻化成灰碟在空中飞舞,我们五个趴在坟前号啕大哭,念叨着母亲的不容易,祝福着在另一个世界里平安。
您听到了吗?但愿那里没有病痛,愿您和父亲一切安好。假如有来生,我还做您的女儿,把今生陪伴少的遗憾弥补。今生以后,想您的时候只能在夜里在梦里,在每一个特别的日子里让哭声随心所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