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小城很安静，原本我是这么想的。
当我在火车站通过闸机，走出出站口的时候，外面的甬路早已经被出租车司机层层围住。他们相互挨在一起，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手里都拿着红字白底的路牌，一边招手，一边向出站口人群放声吆喝着“包车，包车，上车就走”“市区走吗，还差一位”……在安静的夜里，他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道巨浪，瞬间涌进我的耳朵。
这简直是热闹非凡。
当我像其他旅客一样，穿过这一道坚实的人墙时，就有司机跟上我：“去哪里呀？要不要坐车？上车直接走，多方便。”司机跟着我，问了十几步路，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满腔的热情与迫切的期待，但最终还是摆手婉拒了他。他对我笑了笑，随即返回去搜寻下一个客人。转眼之间，出站口的人不剩多少了。
火车站与学校的距离有四公里，确实需要坐车回去，可是在出站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这群陌生人，被这热闹的场景所感染。
他们的吆喝声不仅透露出小城独有的生活气息，还驱散了我凌晨时分独自走在昏暗马路上所感到的那份孤寂与恐惧。我的心就在那一刻跟着此起彼伏的人声翻涌起来。
我决定，借着机会，一个人，好好看看这凌晨的小城。
离开热闹的火车站，我走到路边，解锁了一辆电单车。凌晨的风，有些冷，还喜欢钻进人的衣领袖口。我扣紧外套，缩紧袖口，向学校前进。
马路空荡荡的，路面蒙着一层水汽，被洒水车冲洗得干干净净。经过一条街道，只遇见几位做清扫的环卫工人。他们贴着马路边缘，一点一点清理着路缘石上的枯叶。抬头望向不远处的信号灯，它在空旷的路面上孤独地变换着色彩，红、绿、黄，依次点亮。
白日里刺耳的喇叭声不见了，安静到只能听到耳边的风声和车轴转动的响声。偶尔有车辆经过，几乎都是出租车。
我沿着河边的路骑行。风不断吹来，混着花的清香。我停下来，靠近岸边，灯带的光有些刺眼，照亮了岸边的河水，波光闪动着像星星，也像鱼鳞。而河中央的夜色如黑幕布，笼罩在河面上，黑黢黢的，吞噬了我的视线，什么也看不到。河水轻拍着岸边的石头，仿佛在安慰一个因我而醒的梦中人。我在岸边静静听了许久，直到天边开始发蓝发紫，河中央能微微看见水面，才想起来继续赶路。
天渐渐亮起来，路边开始有三三两两的人散着步。早餐的摊子也都陆续摆好了。有的摊子前冷清，有的周边围坐了几许人，而摊主正炒着锅里的粉，一阵阵笑声与锅铲的敲打声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街头回响，宛如一首生活的交响乐。香气不知不觉飘到身边，“拉”着我赶快去买一份热气腾腾的炒粉。停好车，我立刻来到小摊前，点了一份炒粉。刚找好位置坐下，就听见“滋啦”一声响，油锅的热气混合了酱料的咸香扑面而来。摊主抄起一把白嫩的宽粉麻利地扔到锅里，伴着四溅的油点，轮着胳膊晃动铁锅来回翻炒。我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这样富有烟火气的场景，让我觉得生活如此美好。
我享用完香喷喷的炒粉，一边擦着嘴角的油，一边回想起这一路所见。我见到很多人，他们有人会在月亮还未离开时出来做生意，有人迎着清冷的风晨跑锻炼身体，有人彻夜狂欢。世间万象，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诠释着生活的多彩，演绎着各自的故事。
小城凌晨的景象，是让我无论何时想起都能回味一番的记忆。这一路的景色，让我剥离掉附着在身上的疲惫。风吹在脸上，我感觉到一种力量在心底升腾。太阳渐渐升起来，远方的天边染上了淡淡的红晕。
我开始朝着太阳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