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65年的征兵季,我刚满17周岁就报名应征了,参军后在某步兵团服役,第一次回乡探亲是在入伍五年后。之所以拖延这么久,也同我不断变换岗位和驻地有关。
离家的这些年里,渐浓的思乡情怀,使我常在梦里回家,梦中生活在离家时的老环境里,一时也令我倍感亲切和幸福。五年后终于盼到回乡探亲,回到家一看,家乡的面貌如同我梦中所见,几乎都还是五年前的老样子:老旧的草房、老样的土路、熟悉的老面孔,自然还有老样的萧条和同样的红薯面口粮。面对时隔五年几无变化的家乡面貌,虽令我感到亲切,但心里却泛涌出另一番滋味,有一种莫名的沉重感。我昼思夜盼的家乡还是这样萧条,我时刻惦念的父母和弟妹们还吃着那早已吃腻了的红薯面,真令人心痛。好在依偎在父母身旁,同弟妹们相聚,又见到了少时的玩伴和同学,激动的心情暂时冲淡了这种沉重感。
我知道这同家乡的自然条件有关。老家地处老黄河故道,土地以盐碱和沙土为主,农作物单调而且产量低,靠种一般庄稼人们填不饱肚子,只好栽种比较高产的红薯来弥补。如此条件也没有其他的经济作物。这里没有什么土特产以及可称道的特色食品,既不能慰劳自己的口舌,也缺乏馈赠外人的东西。这里的百姓也是天天、年年吃红薯面窝头和红薯粥,只有过年时才能吃顿饺子和馒头。偶尔吃顿杂面条就是改善生活,这也成了我能忆起的特别美味。当地的杂面是将绿豆、黄豆和高粱三种粮食混合磨成面粉,在以吃红薯面为主的年代,吃顿杂面条是很奢侈的,也很难得。
那次探亲时逢冬季,没有什么新鲜蔬菜,为不给父母添累赘,我同家人一起天天吃红薯面和蒸红薯,从不提吃其他的东西,但母亲还是根据以往改善生活的惯例,给我做了顿杂面条。我除了感到美味可口外,心里还生出一种说不清楚的感慨,酸酸的,从而非常盼望亲人们能经常吃到杂面和其他优良食物,不再只吃单一的红薯面。
由于探亲期间在生活上都随着家人,没有让父母为难,但对于我归队时给我准备点什么礼品,还真让父亲犯了愁。老人说:咱这里虽没有什么土特产,但总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吧!他先翻看了家中的缸缸篓篓,又到集市上转悠了半天,发现也就是花生算是当地礼品级的好物了。他把家中保存的一些花生种子取出,炒熟后装入我的旅行袋中,这才踏下心来。几天后他又反复打量这个旅行袋,自言自语地说,总感到这点东西有些单调。琢磨来、琢磨去,想到家中还有一斤多芝麻,老人家当即取出装入我的行囊中,至此,脸上方显出满意的神色。
我探亲归队后不久,就从基层单位调到市区一所驻军医院工作。医院的工作同样十分忙碌,多种因素使我回乡探亲的机会不多,尤其后来拉家带口的更不易回去。当年回乡探亲有诸多不便,不但需要单位调剂假期,来回路途上也十分不易又辛苦,一般都要换乘几次交通工具,多次中转签字、候车苦熬等,还要花费不少车船票钱。到家后迎来送往,人情事故等,都需费心思和费时日,也挺费钱,住不了几天又要归队,真正在家陪伴父母的时间并不多。父亲看到我要面对的这些情况后,经过考虑,就对我建议:你那里一家子人,工作也忙,回家探亲一趟机会不易,如若采取他们老两口来我家短期居住的方式是否更好?他们不受时间限制也可以天天在一起交谈聊天。我们认同了老人家的意见。
此后每是父母到我家短期居住以全家团聚,也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