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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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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报纸名称:廊坊日报

戏里中国

日期:0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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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B04版:第八版       上一篇    下一篇

■水中亭

省城晋剧艺术中心迎来开场大戏《满床笏》,是著名晋剧表演艺术家谢涛团队的经典之作。

作为戏痴戏精戏迷,凡有戏的地方,必有王芳。这是我给她的标签。她在现场蹦来蹦去,热情穿梭,张罗戏曲爱好者中的文朋诗友,看戏赏戏。我和戏曲同道前排就座,看得如痴如醉。老戏骨炉火纯青酣畅淋漓常演常新自不待言,新秀也收放自如并不逊色各具特色自成面貌。归来,不胜感慨万分:

满床笏满眼春满堂彩满意十分评

谢艺术谢晋剧谢焕新谢涛二度梅

王芳曾用笔名小妖。人们觉得这个笔名好玩。但略微熟悉后便知,所谓小,自然是个头不大;妖呢,其实不是妖里妖气。小者,小巧玲珑之蹦跶活力也;妖者,灵动诡异之率性文风也。

早先,我知道王芳曾任山西卫视大型节目《人说山西好风光》《伶人王中王》等节目的撰稿。我和王芳关于“戏”的第一次真正见识,是她的《天地间一场大戏——一个作家眼里的山西戏剧》(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新书发布会。那天在古色古香的山西省京剧院小剧场,戏曲界元老泰斗级贤达,纷纷上台,抑制不住兴奋之情,盛赞这本倾注了王芳心血的著作。除了爱戏懂戏,我印象最深的是她长年追踪剧团,和他们一起打地铺的感人情形。另外,就是她的闺蜜兼同事蒋殊,用“这还不够”体,倒了一笸箩王芳的痴戏小故事,令人扼腕叹息。我也明白了这部著作的背后,是巨大的执着的爱戏追剧,进入到骨髓的戏中人生,成就了王芳的这部戏曲佳作。

对于写作者来说,王芳本应当是戏外人;对于爱戏爱到骨子里的写作者而言,王芳无疑常常成了戏中人。让人产生极大疑问的是,王芳从爱戏的父亲箩筐里长大,能在咿咿呀呀声中睡着又醒来,醒来又睡着。但我自认识她以来,居然没听她一次在某个场合唱过戏,也没有见她拉过胡耍过镲打过梆子变过脸。好生奇怪。

审美需要距离吧!终究是戏外人?

但如果读了王芳的系列“戏”作,岂敢再言戏?岂敢再说她是戏外之人?!

戏台是中国的重要文化载体和符号,不仅承载了曾经的、历史性的中国,也践行着“此在的、即时性”的中国,一定程度上更传承和托举着中国形象的未来。王芳与著名作家张石山的合著《戏台上的中国》(研究出版社出版),是一老一少、一对骨灰级戏曲爱好者兼研究者的珠联璧合。本来,他们属于无心插柳柳成荫。在闲聊戏曲时,突然发现可以通过系列对话,完成一次对戏曲的全方位观照。于是,就开始了不定期、有主题、无拘泥、平等式对话。令人称奇的是,他们旗鼓相当,力量均衡,互为补充,衔接自然。靠着两个人的力量,生生撑起了一座“戏台上的中国”, 是一场荟萃中国审美、海纳中国气象、探索中国命题的超级大戏。

这一场中国的“戏”生活全景写照,烟火气息浓郁,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相融。好大一场戏,从古唱到今;好大一场风,瑟瑟鼓笙鸣。

在太原的“学府街读书会”上,我讲到这本书最大的特色,是“平等”对话,逗哏与捧哏难分。在很多称为对话的节目或著作中,常常出现偏倚现象,不平等不对等。也就是所谓访者与答者,或所谓对话者,资历也罢学养也罢水平也罢,是不平衡不充分的。但王芳与山西文化两座大山之一的著名作家张石山的对话,丝毫不露怯,针尖对麦芒,时有交锋的精彩跌宕。

王芳的雄心并未止步。如果是《戏台上的中国》是中国人的“戏”生活大观园,那么《戏中山河》(山西人民出版社出版)就是戏曲中的“中国人文地理、中国历史人物、中国精神气象”经典之选。从《赵氏孤儿》到《柜中缘》的十个剧目,贯穿春秋到明末清初两千余年,浩浩汤汤,云烟缭绕。朝代兴替、文明冲突、历史烽烟、国家大义、民生锱铢、青萍蔷薇……在一部部经典戏曲中,社会价值观、英雄时势局、个体尊严线、爱恨情仇迷……浩荡之势,云波诡谲,人性细部,纤毫毕现。

其实,王芳在上述“戏”作中,对戏曲的宏大叙事、情状提炼、风貌勾勒,已经蕴含了丰富的历史、人物、情感、演出、生活等细节。但她似乎对戏曲的角儿——伶人的演艺生活,希冀有更透彻的了解和描绘,并为之孜孜求索。在《明心梅韵——郭明娥的艺术人生》(中国戏剧出版社出版)和《听一出戏——杨俊的戏曲人生》(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中,她分别对上党梆子著名表演艺术家郭明娥、黄梅戏著名表演艺术家杨俊的戏曲人生,开始掘地三尺,感同身受,同哭同笑,长吁短叹。不同的是,写郭明娥,带有一种使命般的宿命色彩。因为王芳自小在上党长大,浸淫其中,打小从父亲口中就知道郭明娥,崇拜“既能演男、又能演女”的名角儿郭明娥,“只要熟悉的声腔响起,从内心向外散发的妥帖”。

明心者,通透也。《明心梅韵——郭明娥的艺术人生》,讲的是郭明娥从“少年已识愁滋味”到“如释重负度晚生”的戏曲生涯。苦难的童年、不屈的成长、婚恋的磨合、失亲的伤恸、获奖的激励、上级的赏识、戏曲的改良、人才的培养、式微的黯然、交班的欣慰、天伦的乐趣,构成了郭明娥戏曲人生的主要轨迹。值得称道的是,在无数次“山重水复疑无路”的关键节点,郭明娥劈波斩浪,逢凶化吉,终得“柳暗花明又一村”。

如果说郭明娥是“深山出俊鹞”,那么杨俊的戏曲人生,可谓“清水出芙蓉”。仅从黄梅戏的甜润流畅,从《听一出戏——杨俊的戏曲人生》书名的低调出场,就能感到她们的差异。当然,不是一番彻骨寒,哪得梅花一段香。童年的苦难各有各的酸楚。杨俊出生在安徽当涂,从小照顾残疾人姐姐,好在她从父亲的秉性里继承了“刚”质和“自由的根”性,从母亲那里又获得了温柔与绵善。由此,一个韧性十足的美人坯子,开始了抵御丛林、扭转命运、适者生存的“野蛮”生长。当她一次次绽放光芒,包括两次婚姻赌博成功的时候,其实是她人性特点的胜利。她的工作之“狠”与云淡风轻,她的“离经叛道”与感恩之心,她的隐忍哀伤与凤凰涅槃,居然如此严丝合缝、矛盾统一在繁华与落寞的交汇处,凄婉明艳,光华四射。

人们总说,王芳不是在看戏,就是在赶往戏院的路上。不对,在夜阑人静,在喧嚣世间,还有一盏写作的灯,忽明忽暗。她近年来,走上了“戏”产的高速路,是有目共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