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出生在县城东边一个小村庄“南杜卜”,主要是姓张和姓史的几十户人家,隶属于东边四里地之外的一个大村子同常店。我们村子叫“杜卜”,是因为当时村北有一个沙土岗,岗子上长满了杜梨儿树。我们土话就叫“杜树卜子”。我们村叫“南杜卜”,是因为在我们村西北方向不远处,还有一个村子叫“北杜卜”,属于彭家庄乡杨家庄村。
我们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因为孩子少,一直都没有小学。
村子里,爷爷那一代人出生于解放前,都没有上过学。爷爷年轻时通过在家做饭积累经验,还有红白喜事给别人家帮忙,留心观察,虚心请教,掌握了有口皆碑的烹饪技术,被招进乡里当了一辈子厨师。可以说,爷爷是靠自学掌握了一门谋生的手艺。
生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父亲那一代人,有了上学的意识,但是父亲小时候只到大村上了几天学,因为吃不饱实在饿得走不动,就跟同龄的孩子们一样,也不去上学了,吃了饭就和小伙伴们蹲在墙跟儿玩儿,保存体力。爷爷为此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踢了他两脚。无奈父亲还是辍学了,再大点就去地里干活儿,十几岁后开始跟着抡小铁锨修村外的公路。一开始一个月就挣几块“磨鞋底钱”。
幸运的是,父亲和母亲结婚以后,母亲上过几年学,就开始教父亲识字。父亲也很聪明、用功,见到什么字,用到什么字,都会去学。日积月累,父亲就有了一定的读写能力。正是因为有这点文化,还有踏实肯干,工作能力强,父亲一步一步从一个抡着小铁掀修路的普通工人,慢慢成长为养护道班的班长、县公路站的副站长,一直到退休。可以说,父亲得益于有文化,从农村他那一辈人当中走了出来;但也因为受限于文化水平不高,事业的发展还是有限的。父母深深地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对我们姐弟的教育很重视,总是鼓励我们好好学习,说我们上到什么程度,就供到什么程度。
耳闻目睹,这一切对我的影响是很深刻的。我依然记着当年父亲吸着烟熬夜写发言稿时,还问过我某些字怎么写。当时我为既能帮到父亲暗暗高兴,又挺心疼、佩服父亲的。所以我从小就爱学习,成绩也好。
我上小学时依然需要单程步行四里地到大村,一天跑两趟。在当时的条件下,虽然家里很重视教育,但是除了课本是没有课外读物的。好在小学高年级的时候,我发现我们班有一个女同学家里给订着《少年文艺》和《儿童文学》。我就经常惦记着很客气地从她那儿借来看。现在想来,真的特别感激,这是我最早的很重要的文学启蒙。我才知道除了语文书上那些课文,还有那么多生动有趣的故事、诗歌和图画。
那时候人们封挂面都是用旧报纸,那上面的文字我也会看。还有农村土炕上的墙围子也有用旧报纸糊的,无论在谁家看到,我也会看有没有有趣的内容。不管那文字是正着的、躺着的还是倒着的,我都会扭着脖子歪着头,努力地去看。当然那些内容经常是不完整的。尤其是故事性的,如果没有结尾,那种深深的遗憾,至今记忆犹新。可以说我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特别热爱阅读的孩子。我下边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自己觉得也算一个懂事的孩子吧!除了交学费、买课本和必要的文具,从来没想过再给家里要零花钱去买课外书,何况绝大多数同学也都没有……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家里条件好了。我考上了县一中,初高中六年连读,也有零花钱买课外书。经过不懈努力我成为村子里第一个大学生。因为上的是师范类专业,每个月还有几十块钱补助,对家庭来说就没有任何压力。
现在,我们的小村子旁边就有小学,孩子们可以就近上学,也可以到别处上,家长开车接送。人们的生活条件已经今非昔比,孩子们接受教育方便多了。这就是几十年国家快速发展带来的民生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