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过年是每个孩子心底最深的祈盼。农历腊月二十三过后,家家户户忙着和面蒸馒头、包包子、炒瓜子、炒花生,还有就是垂涎三尺的炖肉、熬鱼。这时候各家的风箱就开始夜以继日地忙碌起来了,看!它稳稳地蹲在灶台旁,像一只小老虎咆哮着、吼叫着,吹得锅底下的火苗呼呼地欢唱跳跃。
那时候我总是坐在马扎上,膝盖上放着一台半导体收音机,一边听里面的广播,一边带劲地拉着风箱。别小看拉风箱,这也是有技术含量的活儿,我一般只负责蒸馒头时拉风箱。记得每次锅里的水开后,母亲会把刚刚揉好的馒头一个个放进锅里,盖上锅盖后,就让我用力拉风箱,这样可以让灶膛里的火苗烧得旺一些。10多分钟后,丝丝的白气沿着锅边升起来,在灶房里白云般弥漫开来。母亲看蒸汽上来了,便嘱咐我用小火慢点拉。这时我也人困马乏了,于是轻轻地拉着风箱,听着风箱悠长动人的曲调,直到馒头、包子熟透出锅。每每看到松软的白面馒头出锅,便能得到母亲的夸奖:“能蒸出这么好的馒头,都是我儿子风箱拉得好,柴火火候掌握得好!”那一刻,我心里美滋滋的,感觉过年全家人能吃上可口的白面馒头,自己的功劳最大!炸油饼、煮肉熏肠子这些是细活,火候难掌握,也有“危险”,所以拉风箱的重任就落在“业务精通”“技术娴熟”的父亲肩上,而我只能在旁边打打下手,往灶膛里添些柴火。
风箱的形状就是个长方体的木箱子,这个木头箱子里装着一块绑扎着满是鸡毛的长方形木头活动夹板,这是用来吸风和送风的,绑扎上鸡毛抽的风力大。在风箱的前方有两个圆孔或方孔,将两根表面光滑、质地坚硬的木棍或长方木板固定到绑有鸡毛的夹板上,就成了风箱拉杆,用以推拉活塞。在风箱的一侧还有一个活动的小门,小门是用长方小薄板制作的,挂在风箱口。吸风时,它就自然张开;送风时,它就自然闭上,把通过推拉产生的气流推出来,作用类似于现在的鼓风机。
将风箱安装在锅台旁,可以说是相当繁琐的工程,大概需要两三天的时间。记忆里曾见过父亲安装风箱,他先是在锅台侧面留一个直径大约3厘米的洞,然后顺着这个洞在灶膛里修一个风道,当然都是用砖头砌成的,风道的出风口在灶膛的正中,是用两块整砖封住风道的。父亲先是在每块砖的中间用铁挫磨出个半圆的空儿,两块砖对在一起,正好成为一个直径大约2厘米的眼儿,与风道相同。在这个眼儿的表面还要磨出一个凹槽,凹槽上放上一个砖球,这个球是用废弃的砖头磨出来的,有乒乓球大小。最后一道程序,就是用和好的胶泥将风道和进风口密封好。
风箱的工作原理大致是,风从风箱里吹进来的时候,风力会把出风口上的砖球吹得悬浮起来,风就能进入灶膛,起到鼓风机的作用。风箱往回拉的时候,球就会落下来,防止火星子和柴灰火进入风道。说实话,现在感觉这工艺虽然原始落后,但有一定的科学道理,不得不佩服当时风箱研制者的智慧。
灶台旁的这台风箱,从我记事起它就在家中无私“奉献”,已经二十多年,直到1983年包产到户后,才从人们的视野里渐行渐远。
现在,离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了,想起过去拉风箱的那些时光,心里不免生出一点怅惘和感慨,那份怀念和眷恋的心绪萦绕在心头,久久地挥之不去。我想,风箱是有生命的,如果没有生命,为什么五十多年过去了,它还深刻地储存在我的记忆里呢?如果没有,为什么每次看炊烟,耳边就会响起风箱“呱嗒”“呱嗒”的声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