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外孙酷爱冰雪。从小我就给他讲抗联故事和《林海雪原》,他崇拜杨靖宇、赵一曼等抗联英雄,还能背诵“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的诗句。小学班会上,他绘声绘色地给同学们讲述少剑波率领着小分队,踏着雪橇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疾驰而过,前去威虎山,直捣座山雕匪巢的故事。同学们都听迷了,那时他就和我说过,盼望有一天能踩着雪橇在林海雪原里穿行。
早就听说冰雪大世界面积近20万平方米,拥有总长近3000米的雪道,已成为网红打卡地。为了让外孙过把冰雪瘾,寒假一天,祖孙俩专程乘车前往。我正欣赏着冰清玉洁又充满时代气息的服务大厅,“姥爷,你看怎么样?”我转身一看,外孙已用统一配备的全套装备,瞬间把自己武装了起来。戴着上有一抹红的白色滑雪帽,穿着一身绿色滑雪服,外套上一件橘红马甲,戴上滑雪手套,手执滑雪杖,脚蹬滑雪靴,眼戴防风镜,足踩滑雪板。哈哈!英姿勃勃。雪场设有四条雪道和大童、小童两个区域。已上初二的他豪气自信地在大童区域选择中级道。
只见雪道上端伫立着十多个橘红色的小点点。嗬,这一拨人还不少呢!哪一个是外孙根本分辨不出来。瞬间一个个小点点飘了下来,由小逐渐变大,雪花飞溅,腾起一片雪雾。我瞪大了眼睛寻找着外孙。都一个装扮,都一个模样,谁是谁啊?正着急呢,一个半大小子飞速滑到我的眼前,姿势动作都很带范儿,只听得见他呼喊着“爽!——爽!——爽啊!”哈哈,是外孙!我激动得挥着手大声喊着:“慢点,慢点,注意安全,小心点!”欢快的叫声和滑雪板唰唰的声音、家长们的呼喊,交织成一曲冰雪之歌,再看看孩子们,“轻舟已过万重山”。
望着这群快乐的滑雪者,我对旧日时光的记忆大门一下子打开了,童少年滑冰玩雪的趣事像过电影一样浮现在眼前……
20世纪60年代,那个时候冬天的雪下得比现在多多了。一个冬天好几场,一场雪又往往是断断续续好几天,整个岛城除了海水是蓝的,所有的马路、屋顶、树木都披上了银装,雪厚厚实实的,像是铺上了棉被子。风停下来,孩子们就憋不住了,三五成群欢呼雀跃飞出了家门,堆雪人、打雪仗,两只手掌都冻红了,鼻涕挂在嘴巴上顾不上擦,热气从头顶上往外冒。我们索性把帽子摘下来扔在地上继续“疯”,雪地里的一张张“童子面”都红扑扑的,白里透红就像好看的一幅画。
最有意思的是几百米长的浙江路,坡度很大。我们一群小伙伴沿着同一条雪路,齐心合力起劲用两只脚跺,把雪踏实,用扫帚拍打。有的索性在雪上滚了起来,一会儿,一条条滑雪道就成型了。好一个天然的溜冰场地,漂亮!胆大的把两个竹片绑在脚上,没有竹片的就穿着胶鞋,有的干脆就坐在了冰上,不少人用竹子做一个小筏子,坐在上面飞速滑下,胆小的蹲着身子慢慢地往坡下出溜。不时爆出欢笑声,有人摔了个大跟头,被称为“狗吃屎”,有的“合理碰撞”,弄得东倒西歪躺成一片,引得溜冰者和路人哈哈大笑。少男少女不停地尖叫、打闹,相互间扔着雪球打雪仗,雪花飞舞,头上身上都是雪,哈哈,成了一群小雪人。
“姥爷,姥爷!”外孙大叫着又呼啸而过,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哈哈,小伙子不知累,这都是第几个来回了?一上午的时间,该消停了吧?
在返程路上,外孙兴致勃勃地给我展示他得到的滑雪纪念品,他骄傲地挂在脖子上,是他梦寐以求的冰墩墩小挂件。“姥爷,这是冰雪大世界的外宣手册。”他随手把一册小画册送到我手里。我饶有兴趣地端详起来,精美的设计,详尽的介绍,宏伟的后期展望,琳琅满目。
我把目光停留在画册的三幅图画上。一幅是《寒江垂钓图》。题画诗是柳宗元《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一幅是《边塞风雪图》,题画诗是岑参《白雪歌送武刺官归京》里的两句“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再一幅是《寒山夜宿图》,题画诗是刘长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雪花飘飘的寒江上,在那位身披蓑笠的老翁身旁,有一群少年穿白衣、戴红帽,携手在冰面上潇洒驰骋,让冰雪世界充满了勃勃生机。在风雪交加、满眼皆白的塞外,视野之内千树万树雪压枝头,宛如大好春光中那片雪白的梨花海,诗人岑参穿行其间,诗兴大发。我突发奇想,自己也学古人独行山村,大雪封路,“雪拥蓝关马不前”。投宿山村小店,侧卧贫屋寒床,万籁俱静,体会一把刘长卿的“风雪夜归人”,万般静谧安宁,心灵该是何等晶莹剔透!
我又想,古来有之的悠悠冰雪情,在华夏大地上绵绵悠长,如今,三亿国人钟情冰雪运动。若能揽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饱蘸纵横神州大地的大江大河之碧水,用如椽大笔画一幅亘古未有的、蕴含着唐诗冰雪之韵、展现着我们冰雪事业美好前景的“鸿篇巨制”,那该是多么动人心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