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女儿唤您千声不应,难忍泪千行。
每天,我在心里默念您。特殊日子,我特别想念您呀!父女情长,难忘多少片段?
我是父母第四个女儿,后面是两个弟弟,在农村,父母的压力可想而知,父母没有重男轻女思想,缺吃少穿年代,我依然被喂得胖乎乎。我很小就能读报纸,父亲经常摸摸我的头,颔首鼓励。
父亲喜欢订报买书,经常把我放他膝盖往上提逗我玩教我唱红歌。
有一次我喉咙痛,父亲就抱着我去求医。看完,父亲带我到镇上买了一碗饭看着我吃,我把花生叶大的一块薄如蝉翼的肥肉夹给父亲吃,他不肯吃,说他不饿,留我吃,说完又是摸摸我的头称赞我很乖,叫我慢慢吃别烫着别噎着。我吃过饭,父亲怕我累,硬背着我走路回家。
每次买鱼,父亲总挑鱼头吃,问他为何?他说鱼头好吃。我为人母后,才懂得父亲的用心良苦。
我去大姐家帮带外甥读一年级,二十九公里的石头路坎坷不平。父亲一路用单车载我。父亲要回家了,拉着我的手,叮嘱我的话一句连一句。父亲推车出门,我双手抓着车尾架哭着要跟父亲回家。父亲一脸难舍,撑定单车,大手牵小手,俯下身子蹲着,帮我擦干眼泪,一番抚慰劝说,让我安心留下带外甥。父亲骑车走了,一步三回头,我哭得一塌糊涂。长这么大,我没离开过家。父亲回到家,同妈妈说起个中难舍难离,妈妈感同身受。每次离家,离愁滋味比梅酸,我拉着父母不舍得离开,爸妈也是摸着我的头万般不舍。
一个暑假,我和村里一个同龄好姐妹采摘田基黄,晒干,圩日拿去收购站卖,二角八分钱一斤。圩日人多,我的田基黄过秤了刚好一斤,可我并没拿到钱。一问掌柜,他说给钱了,一个女孩拿走的。我的天!要知道,一斤晒干的可捏成粉的田基黄,松松蓬蓬,得花我多少时间和汗水?暴晒淋雨的艰苦经历让我伤心大哭。我满肚委屈,哭着跑去找在工商所猪行工作的父亲。父亲问清了原委,扶着我的肩膀,帮我擦干眼泪和臭汗,笑着宽慰我说,就当捐款给有困难的人了吧!爸爸给你钱买碗猪肉粥,吃饱了好好回家去。
三年初中,每个周日晚,我背上书包就开始流泪,晚读把书竖起挡着老师的视线,边读边哭。我读初三时,父亲病了一场,病痛中的他始终坚强地鼓励着我。
我上师范求学,妈妈晕车,是父亲帮我提行李上下车,送我去的学校,帮我打点好宿舍。临别,父亲掏空口袋,摸出藏在袋角的五块钱又赶回头给我加菜。我追赶好远,父亲开跑不肯拿回去,高扬右手叫我回头。我泪汪汪看着父亲远去。
后来父亲又到学校看我,我刚好和同学出街,舍友赖海燕接待了我父亲,我内疚不已。父亲历经艰辛,依然那么爱我疼我。
我在每一所学校教书,父亲都去看望我,特区也好,山区也罢。我所走过的崎岖路,均留下我父亲的背影。
我结婚前,带夫君见亲人。吃过饭,妈妈割草去。我俩要回校了,父亲偷偷擦眼角。父亲啊!我懂您不舍的泪。
每次回家,父亲坐在门前放着的电线杆上和我拉家常,不时用手遮住眉毛看看我脸色好不好。说着又折回屋里拿出些钱给我怕我没钱用。我愧疚难当,工作挫折导致我贫病交加、生活无着,无法回报父母,反而让他们为我忧心忡忡牵肠挂肚。
好在我夫君吃苦耐劳勤俭节约,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
前几年我入住新居,父亲拿出一个特大的红包,双手递给我,让我买点心仪礼物庆祝一下苦尽甘来。我感动落泪,父亲年近九十,我哪能收他的钱?
我命运多戕,工作屡遇人为阻滞。2018年暑假,老父亲为我奔波,陪着我受苦受累,父亲老了,用伞骨笃着地当拐杖走路。我不敢走在后面,怕见父亲的背影,我倒退着抢在父亲前面走。父亲一脸沧桑愁苦,这把年纪还在为我遮风挡雨分忧解难。
后来,90岁高龄的父亲住院,我也住不同的院,我天天都去看父亲,通常坐他右侧。有一次,我猛然用双手捉住父亲的右手,紧贴我下巴。开始,父亲显得不好意思,手指不敢弯曲抚摸我的脸,后面只要我一捉住父亲的手,他就弯曲着手指,兜着我的右脸。我年过半百,在医院那样特殊的环境,被老父亲这样爱怜,那一刻,我喉咙哽咽,眼涩鼻酸,极力忍住泪水,向右侧脸,不让眼泪滴落打湿父亲的手。
我和弟弟侄子送父亲回病房时,父亲还好好的与我挥手道别,我离开后半个钟头就接到父亲病危的噩耗。我不顾一切赶到,没见到父亲。我坐在医院对面,泪流满面打电话给姐姐和弟弟,想等父亲出门,再看他最后一眼,谁知父亲被从急诊门送走了。父亲啊!那一挥别,竟成了永别,多么遗憾!我多陪您几个小时就好了。
我常常回家重温旧时光,前年我痛失夫君后,回家更勤,回父亲睡过的房子凭吊,哪怕房子空洞无物。坐在父亲常坐的门前电杆上,一遍遍回味有父亲的往昔,回味我当时写给父亲现在才公开的挽联:
尝尽生活苦和屈,洒向人间全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