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雨时
廊坊诗歌创作,进入新世纪之后,几经调整、演进、变构,近些年来,获致了稳健、扎实而又蓬勃的大面积生长与繁盛。据不完全统计,自2014年至今,廊坊诗人在省内外各大报刊共发表诗作2000余首(组)。出版诗集十余部。如高军学的《一条四十岁的鱼》、莫日根的《方程式下的行走》、柠檬的《旧时光》、刘艳芹的《忽如故人来》、许一的《滴答》、云海英的《依然,相信爱情》等。至于发表在各大诗歌网站、公共号平台和微信界面上的诗歌,更是数以万计。在廊坊诗歌创作中,诗歌理论与评论的支撑,也提供了很大助力。2019年9月,公开出版“雨时诗评丛书”六部,作者分别为:苗雨时、郭友钊、王克金、王之峰、靳乾、吴昊。
总体观照,廊坊诗歌也和全国诗歌同步,在时代涌进的漩流中,从精神到艺术,都呈现了主题多元共生、生命体验的现实性和在场感、诗歌话语修辞的创新性,以及传播方式的网络化的动势和流趋,格局逐渐放大。作为地域的诗歌写作,其气象,也如一道扇面形打开的风景线:开放、葱郁、逶迤、绚烂……
农耕文明转型期的深潜与澄明
农耕文明诗写向来是廊坊诗歌的主项。作为长期的传统主题,当下有了更为终极的演化和走向。晓歌,一位老诗人,他的乡土诗,起步很早。他从家乡村边的一条“小河”出发,走进城市,现在又回到小河边。河水映照的仍是日升月落,鸟啼云飞,禾稼拔节,牛羊吃草,而他的心境也如秋天的“小河”,水静流深,诗歌话语也从容、舒放,在恬淡、闲适的调性中隐含着乡土灵魂的悸动。顾国强的生存状态,游移在城乡之间,在城市他如“站在摇摆的高压线上”的“一只燕子”,“摇摆的天空让它眼晕”,而他灵魂柢里,却始终隐藏于“秋的深处”,和父母一起在收获的土地上,眺望寥廓的天空排成“人”字形的大雁南飞。王国青的刻骨铭心的乡土记忆,老母、节气、农事,是乡土深处的生命诉说。井秋峰写诗时间不短了,也有进步。他站在文安洼的大堤上,把乡土口语化,在词与物的寻常对接中,穿越乡村云烟,回归童年、父母、家乡。他平易朴直的主体,犹如扎根土地一株树,枝叶迎风,飒飒摇铃。还有郭建江等人的乡土诗,其主题意向,都葆有一种“原乡”的意味。在快节奏的现代生活中,此种对乡土的追忆和感恩,为人们营构了一种诗意栖居的精神家园。
人生境况的体验与超拔
当今社会,现代人沉浸在生活繁忙和无尽的数字洪流中,面临物质挤压精神、人性异化的生存困境。如何寻求解脱之道,回归灵与肉的和谐,守护生命的价值与尊严,便成了诗歌意旨的重要方向。王克金的诗,近年来的创作取向,以此为视角,关注平常事物,如“天上的云”、身后的“背影”、“水是一面镜子”,在凝视和身体感知中,从感性经验跃升为一种形而上的哲理思致。于“我”与“你”(自然)互换语码的设置里,确立自我生命时空坐标,拓展边界,走向敞亮,显现存在的真理神秘之光。曹五木,写诗时间较早,历尽波折与转换,如今,他直指生与死的奥秘和真谛。人生如“互砾”,既散落又堆积,既灰暗又发光,而“死亡”,则不仅是寂灭,而且也是新生。世代交迭,生死明灭,穿越的是一派时间轮回的虚空。王之峰的意象写作,开阔,广延,悠远,“坐地日行八万里”。他出生在渤海边,“盐”是他生命的基质和底色。在他的诗中,“哲学是泼出去的水”“幸福是盲人摸象”。“墓地”上一片叶子的飘落,使他灵魂感受到了神的佑护和洗礼。莫日根的“方程式下的行走”,在必然与悖反、束缚与自由中,寻求生存价值的偶然绽放和瞬间永恒。杜晶雪的智性书写,致力于追求生存的纯真,“让草成为草/让树成为树”,以简约、洁净的诗性话语擦亮生命本真的镜像。
日常生活经验的灵魂在场
所谓日常生活写作,是指诗歌以人们的日常生存境况为基本的题材界域和书写对象。它坚持生活美学和身体美学。但由于灵魂作为连接精神与肉体的中介,因此,平凡日常生活经验叙写,就需要灵魂在场。王雪莹,从东北调来廊坊,她写廊坊,写在廊坊的生活点滴,写外出旅行。寻常家事、寻常自然,季节更替,人情冷暖,她也以明月般的心境,映现一切,仿佛整个世界都浸润了她感恩的情怀。于是,她的诗,消散了生存的迷雾,完成了灵魂与身体通达的生命迹写。庞永力的创作,走过他《一个男人的青春经典》,而现在基于他记者的身份,除写个人生活的繁忙劳神之外,视域更加开阔,世态炎凉,人间百态,都使他的诗在同情心、同理心的关注中,生长出一种悲悯情愫,荡穿一股沛然的正气。向隅的日常书写,在回忆与观望中,“折叠”岁月,“折叠”人生,整合无数生活片段而成为他生存的运命,尤其是对普通平凡的生活,常做哲学的思考:“煮粥做饭,不是人间烟火/是我们对老天献祭的仪式”。柠檬的诗,写外在的日常,写外在“十二月,雪花盛开”,但她时时《返回自己》,注重内心的觉悟,她要以“自己的血”作“生命最丰沛的源泉”,“灌溉我八千里路云和月”。端端的诗写,仿佛捡拾路边的花朵、果实,让自我的生命涵泳着一种美丽而忧郁的气质。
诗歌话语的个性化与陌生化
诗歌话语,即使不是诗歌的本体,也是诗歌表达的最基本的符号。诗歌话语的诗性追求,个性化、陌生化,就成了诗歌艺术变构的重要方向。张建丽在对爱情进行解构和建构的双重价值言说中,以简约、精湛的话语,编织疏朗而严谨的意象图谱,潜在与显在,内敛与开放,构成了巨大的艺术张力。她庄严昭告:“爱,可以穿越时空而永生!”于金鹏的诗,追求从古典到现代的个人化的“纯诗”创作。他师宗孔孚的山水诗,掌控语言精灵,因此,其诗性话语,简洁,空灵、隽永,犹如《风中》的“鸟”,在天地间旋飞,并从瞬间进入永恒。刘艳芹的写作,运用现代和后现代多种艺术手法,变形,时空错位。多维视角,综合叙事,戏仿,反讽等。她昂首夜空,一轮明月清辉漫洒:“它高出爱,高出生活/高出我们每一次/深情的回想和仰望”。真实生活的虚幻化,使她营造了一个艺术真实的世界。云海英,写“依然,相信爱情”,在自然四季的映衬下,不仅有“原型”的再造,也大量使用拟人,隐喻,让花木获得和人一样的生命。其话语吟述,断续,弹跳,反接,串联,形成了她优雅、秀逸、婉约、曼妙的艺术风致。贾树敏诗歌的现代性,表现为艺术感觉的清新与奇特,多种现代修辞并用,以及个性化处理,从而,使她的诗成为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在天宇间自由翱翔。
廊坊诗人群比上面提到的诗人要多。石油诗人王振,科学诗人郭友创,小说家诗人王国桥;闫宝贵的“登山则情满于山”,邹雪峰的对时光流逝的咏叹,赵明山的季节感悟,王国旗的乡村守望,麦克的艺术散射,张卫彬的哲思短句,许一诗中的多重自我,刘丽诗中的生命变构,徐春艳的禅性蕴含,李艳青的“桃源”情结等,各有特色,各具风采。
这里,不能不着重提到一个诗人,就是飞马。他多年来,既是微型诗的创作者,也是倡导和传播音。微型诗,以其短小精悍,金声玉振,成为当今诗坛一个独特的诗歌品种。诗人不仅自己写了大量微型诗,而且先后编辑了《华夏微型诗》6卷、《微型诗选刊》24期、《中国微型诗排行榜》5部。并出版了个人诗集《落雪有声》。他把微型诗当作一项艺术工程,全力构建,无私付出,在中国诗界造成了很大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