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鹏爱
寒露一过,田地里的庄稼基本拾掇完毕,夏日的翠绿不复存在,深秋的寂寥和萧瑟就在眼前了。
最直接的感受就是风的脾气。深秋的风不再像盛夏那样温暖柔和,像一个生气的大力士,变得粗犷耿直,吹在身上让人不禁打了几个寒战。风裹卷着枯草和落叶形成一处处旋涡,紧贴地面你追我赶,像奋力旋转的陀螺。
房前凋零谢落的花枝上,成群的蜜蜂忙着采蜜的热闹仿佛还在昨日。这些花枝此时却像被霜打过的茄子,已蔫巴了,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院子里,往日神气十足的小狗,开始多数时间待在窝里,偶尔听到异响才探出脑袋象征性地叫上几声。平时大摇大摆溜达的几只大公鸡,蜷缩在墙根下,半睁着眼睛紧挨着,连散落在地上的粮食都懒得去啄。
羊圈里,几只小羊耷拉着脑袋紧紧靠在妈妈的怀里,无精打采地嚼着泛黄的柴草。猪圈里,平日里一顿能吃一大食槽的大母猪,现在饭量减了一半,呼噜声的分贝也低了。
平常在家待不住的小猫,躺在炕头上呼呼大睡,脑袋埋进爪子里,只露出几根胡须,像一个毛绒绒的线团。曾经停落在电线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鸟儿也不见了踪影。天空中传来长长的悠鸣,一群大雁将“人”字写进云间,它们顾不上停留,一鼓作气地向南飞去,雁阵为寂寥的碧空平添了几分灵动,也为秋日的收成画上了句点。
往日红色的西红柿、黄色的胡萝卜、粉色的水萝卜、绿色的黄瓜、紫色的茄子……争奇斗艳的菜园,现在只剩下几垄孤零零的大葱和四处散落的枯藤。
打谷场上是一堆一堆已经脱粒的葵花盘,碾过的小麦、红豆、胡麻剩下的秸秆,几只喜鹊在上面来回蹦跶。
小学校园里的几棵大树,叶子落了一地,像掉光了牙齿的老人。那粗壮的枝干、开裂脱落的树皮见证着村庄的发展变迁,诉说着庄稼人的喜乐哀愁,年轮里熔铸着劳动者的辛劳和汗水。
圪蹴在村委会墙根下的几个老汉,棉裤已经上了身,晒着温度像放置了很久的开水的阳光,一边抽着烟卷,一边说着庄稼的收成。
庄稼地里只剩下光秃秃的向日葵枝干,一行行黄透了的麦茬、玉米茬,仿佛一碰就会碎掉。阳光下有些刺眼、凌乱的地膜在风的鼓噪下不情愿地扭动着。只有村子西滩几处叶子稀松的甜菜地和村子后坡那条通往县城的道路两旁灰绿的小树,仿佛在证明秋天还没有过去。
庄稼人开着四轮车,一遭一遭地从地里将脱粒的秸秆拉回到自家的圐圙,用作冬天引火的柴草。田地里的羊群、牛群不受拘束地啃食着玉米秸、黄豆秸、麦秸的残渣碎屑。
“哞……哞……哞……”空旷的田间传来几声牛叫,仿佛是在提醒庄稼人天快黑了,牛该进圈了。
太阳已接近西边的地平线,村子的大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小卖部的塑钢门还在吱吱咛咛地响,多半是爱喝酒的庄稼人来买酒捎带几个下酒菜。家家户户的烟洞开始冒烟,白色的烟往往还没等钻出烟洞,就被来路不明的风吹得四处散开。辛劳了大半年的庄稼人终于可以坐在热炕头上,不紧不慢地吃上一口热乎饭了。
大自然按照自己的脾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运转着,不看谁的脾气,不为谁而停留。勤劳的农人们按照四季的变化春种秋收,赓续不断、生生不息。
不管风调雨顺还是凶年饥岁,播种就是希望。看吧,那翻耕过的土地已经在酝酿下一轮的丰收,新的生命正在孕育、新的希望已经启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