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恒
凉城县麦胡图村坐落在岱海东岸,曾是一座东西宽一里、南北长二里、土城墙高约丈五,四方各开一个城门的小围城。抗日战争时期,日军占领凉城县后,麦胡图村因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成为军事重镇,日军大兴土木,加固了城墙,修建了碉堡、炮楼,驻守了大量的步兵、骑兵。尤其是骑兵部队,经常外出袭击在周边地区活动的抗日武装,骚扰当地百姓,还把水草肥美的岱海滩据为放牧军马的草场。岱海附近的村民们,一不留神被日军抓住,小则一顿毒打,大则丢了性命,整日提心吊胆,恐怖笼罩着漫漫岱海滩。
岱海滩上夺战马
1939年的夏天,在马头山区开展抗日游击活动的八路军一二〇师独立六支队骑兵营教导员李林,决定袭击驻麦胡图村的日军,打击敌人的嚣张气焰。李林派侦察员到麦胡图村了解日军布防情况后,决定奔袭作战,夺取日军的战马。作战计划经上级批准后,李林从骑兵营选拔了军事素质过硬的战士组成小分队,从驻地出发飞奔岱海滩。
当小分队行进到南山时,李林指挥战士们在山路两边埋伏起来,准备接应夺马小组,打击追赶之敌。她带领两名战士伪装成村民,潜入麦胡图村南门外的沙梁村,在村长范迎春(表面上是伪村长,实为帮助八路军的进步群众)的配合下,摸清了据点敌情及马群位置,进一步细化了行动计划。
太阳偏西时,李林一行悄悄从西出了村。他们穿树林、钻芨芨丛,潜入岱海滩头,靠近日军的马群,发现一百多匹战马正悠闲地四散吃草。三名日军一个放牧,一个蹲在旁边的树荫下打盹儿,一个在远处的湖里玩水。李林一挥手,两名战士向放牧的日军猛扑过去,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匕首刺入心脏。打盹儿的日军听到动静后急忙提枪起身,还没站稳就被李林手起刀落结束了性命。李林三人潜入马群,飞身跃上马背。战马昂头奋蹄、凌空腾跃,野性大发。李林从怀中抽出马鞭疾呼:“赶快控制战马!”两位战士听令,使出浑身解数。这三人都是驯马的好手,双腿紧夹任马扑腾,马鞭啪啪作响,鞭稍儿打在战马的耳根、脖颈上,不多时,战马便长嘶止步,低头示服。三人立即扬鞭策马由北向南围赶,把马群赶向了南滩。湖里的日军发现时,马群已跑出两里地,他慌乱地跑上岸鸣枪示警,附近据点里的日军听到枪声,急忙登上炮楼举起望远镜瞭望,发现成群的战马已向南奔去,急令机动队出发追赶马群。
李林三人赶着马群越过苜花大河,向南山坝底方向飞奔。日军追至南山坝底韩庆坝口时,预先埋伏在山路两边的战士马上开枪射击。一时枪声大作、爆炸声四起。遭到伏击的日军乱作一团,仓皇应战,被打得丢盔弃甲,逃回据点。李林趁机将马群从韩庆坝口赶上了山,顺利回到了根据地。
晋绥边区击日寇
在岱海滩夺马的女英雄李林,原名李秀若。1915年出生于福建尤溪县一个农民家庭,3岁时被侨眷领养,在印度尼西亚爪哇岛生活。1929年,14岁的李林在当地华侨学校毕业后,随养母回到故乡,就读于福建厦门集美中学,后进入杭州女子中学进行学习。1933年就读于上海爱国女子中学,1936年考入北平民国大学政治经济系。当时的北平是全国抗日救亡运动的中心,在这里她如饥似渴地阅读马列主义著作,同时改名为李林,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外围组织“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此后,李林积极追求进步,出色地完成了党组织交付的任务,在抗日救亡运动的大潮中,加入中国共产党。同年底,她响应中共北平市委的号召奔赴太原,进入山西牺牲救国同盟会(简称牺盟会)开办的国民师范学校军政训练班,接受军事训练,并任特委宣传委员兼女子第十一连党支部书记。
1937年全国抗日战争爆发后,李林被派到雁北开展抗日工作,历任雁北大同县牺盟会特派员、牺盟会大同中心区委宣传部部长、中共雁北工委宣传委员等职,后随晋绥边区工作委员会来到雁北抗日前线。11月,李林任雁北抗日游击队第八支队支队长兼政治部主任,率部深入敌后,发动群众打击敌人。在艰苦卓绝的敌后抗日斗争中,她与时任雁北地委委员屈建结为伉俪。
1938年春,李林改任整编后的八路军一二〇师独立六支队骑兵营教导员,带领300多人的部队转战于长城内外,活跃在绥南、晋西北一带。经常出没于大同、左云、右玉、平鲁、山阴、偏关、和林、凉城、丰镇等地。她在这些地区宣传抗日政策,组织武装群众,建立抗日根据地,打击日伪军。在多次战斗中,杀出了军威,壮大了队伍。同年秋,李林任中共晋绥边区特别委员会宣传部部长,兼管边区地方武装。贺龙将军称赞她是“我们的女英雄”。
晋绥抗日根据地位于敌后心腹地带,驻守山西省大同的日军多次调集重兵围剿这块根据地,并实施蚕食政策,在根据地边缘修工事、建据点,妄图逐渐向腹地推进。面对日军的猖狂进攻,共产党领导的抗日军民多次出动游击队,捣毁根据地周边的敌方据点,袭击修建工事的敌军。李林执行上级命令,多次指挥部队实施破袭行动。1939年春的一天,30多名日军进入卓资县忽力进图村,他们四处抓人,准备在此修围子、建据点。李林得到情报后,率60余名战士当夜摸进忽力进图村,趁敌不备,发动突袭,全歼了这股日军,缴获枪支20多支,捣毁其临时工事。
李林在转战晋绥期间,每当入住村中或在田间地头与群众相遇,总要进行民间调查。她根据群众的反映,铲奸除恶、为民除害,日伪当局对其恨之入骨,发布公告:凡拿获李林者,悬赏5000元蒙疆币(日本侵华期间,日伪政权在晋绥等地发行的货币,是日本经济侵略的罪证)。半个月后转为军部悬赏,悬赏金也提高至5000元现大洋。
1939年10月的一天,凉城县天成村一村民急匆匆来到独立六支队骑兵营驻地,告诉李林村里的敌据点突然来了20多辆军车,全都装着武器弹药,日伪守军仍是原来的800多人。李林得知这一情报后,马上召开干部会议,制定了奇袭天成村的作战计划。
当天傍晚,李林率领骑兵、步兵共160多人,悄悄来到天成村西的河沟里隐蔽起来,并派出两名身手矫健的战士跟随送情报的村民混入村中。夜10时许,两名战士飞身跃上敌据点高墙,神不知鬼不觉放倒哨兵,然后轻身下墙打开据点大门。送情报的村民见战士得手,马上在西门外点起火。火光就是号令,李林一挥手,骑兵们挥刀冲向敌据点,步兵紧随其后。震天的喊杀声中,日军级别最高的长官龟田队长从睡梦中惊醒,提枪出门,大叫着组织反击。奈何深夜漆黑,号令不畅,只有少数日军匆忙上阵,伪军则抱头鼠窜、四处逃命。李林与战士们奋力厮杀,战斗至次日凌晨5时,共毙、伤日伪军600余人,俘敌50余人,烧毁军车20辆,缴获大量武器弹药。
李林在凉城县组织的抗日活动一直持续到1940年。她率领部下拔据点、打鬼子、除汉奸、救百姓,指挥了大大小小多次战斗,赢得了凉城人民的敬重与爱戴,群众亲切地称呼她为“李营长”,当地流传着“李营长好李营长强,李营长打仗为老乡”的民谚。
壮烈殉国眠青山
1940年4月25日,日军集中1.2万兵力,对晋绥边区进行第九次大扫荡。兵力之多,来势之猛,都是空前的。26日拂晓,晋绥边区特委、行政专员公署机关、六支队骑兵营、各群众团体和各类训练班成员等共500余人,开始转移。因为队伍庞大、行动缓慢,转移至小峰山时与敌遭遇。地委领导决定派骑兵营突围开路,李林带领骑兵营勇猛冲杀,来到山西省平鲁县东平太村时,被数千名敌人包围,情况万分危急。地委军事部长姜胜、组织部长郑林带领部队和群众向西北突围,李林临危不乱,不顾自己怀有3个月的身孕,率骑兵连大造声势,诱敌向东,在大同川和日伪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当姜胜、郑林率部队突出重围时,李林也带领骑兵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她继续带队向东冲杀,迎面遭到从马家河、前后榆岭方向来敌的阻击。这时,李林如果继续带领骑兵向东南方向出击,完全可以摆脱敌人。但是,她听到东平太村方向枪炮声激烈,误认为大部队仍在敌人包围圈内,又指挥骑兵返回向西北方向冲杀。拼杀中战士们一个个倒下,骑兵营终因寡不敌众,被敌人围困于平鲁县小郭家窑村后的山顶上。
李林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毫不惧色,指挥战士以沟底的大石头和树墩为掩护向敌人射击,自己则悄悄策动“菊花青”战马,迂回到沟北敌机枪阵地的侧面。她悄无声息地接近敌人的机枪阵地,双枪齐发,敌人的两挺机枪顿时哑了。伏在沟里的几十匹战马立即飞跃奔腾,向前冲去,冲杀声中,李林几乎直立马上,左右开弓举枪射击。
敌人的包围圈越缩越小,从四面压过来。李林和战士们退在沟岔里一座刀削似的山崖下,勇猛还击。沟岔里枪声大作,硝烟弥漫。在激烈的战斗中,李林的战马负了重伤,但她镇定自若,对战士们大呼道:“敌人已经把我们团团围住,我们活着是为人民而战,死也要为人民而光荣战死,绝不能玷辱抗日战士这个称号。”然后,她机智地撤到一个小破庙里,用机枪顶住敌人的火力,掩护战士们撤退。
当战士们全部撤离险境后,李林的战马被打死,她的右腿、前胸也受了重伤,栽倒在地。但为了让战士们走得更远,她强忍剧痛,隐蔽在王家坟地边的土埂下,一手举着驳壳枪,一手端着手枪向敌人射击,一连毙伤日伪军6人,打得敌人一时不敢靠前。子弹就要打光时,李林果断做出了抉择。在敌人“抓活的”的狂喊声中,李林将最后一粒子弹射入自己的喉部,壮烈殉国,面容上凝固着从容淡定的微笑。
1940年4月26日,25岁的南洋华侨李林,战死在塞外抗日战场。
1952年4月26日,在李林殉国12周年,山西省平鲁县政府将其遗骨从东石湖村迁回县城井坪烈士陵园,并在坟前塑起一尊高大的跃马提枪、飒爽英姿的铜像,让人们永远瞻仰纪念这位抗日女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