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瑞芳
最早接触晓角的文字,是她的一组散文《我的动物世界》。这组散文与其说是写动物,还不如说是写她自己,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文字和磨难结伴而行的滋味。特别是《小猫白虎》,更像作者的童年自传,孤独,脆弱,又顽强。“村里没有小孩子,我走进人群中像走在林子里”“我是人,一颗童年的心好像经历了一生”“它们和我一样,在村里寂寞地活。”……很难想象这些文字出自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孩之手,尚在花季年龄的她似乎很苍老,洞穿动物的凄惨一生,让人悲悯又无限怜惜。
晓角的散文有诗情,《我的动物世界》在写实的基础上融入了自己的瞬间体验,动物由生到死的过程,也是她生命意识觉醒的过程。
晓角的作品不多,最近又读了她的几首诗,与散文的写实不同,虽然她的诗歌也在传递生活的磨难,但意象更集中,思想也更深刻。
如《狼毒花》:村里的月亮不再生病/我们就和土屋住在一起/农妇,女儿/走路,出门,回来/日复一日……农村、妇女、命运,我把这三个词连缀在一起,就可以想象晓角的生活。但一成不变的生活浇灭不了她希望的火苗,青春的激情,就像狼毒花,在整个夏天红白分明。一眼望到头的生活是让人绝望的生活,但作者并没有意志消沉,所以,当她看到漫山遍野的狼毒花时,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重新来反观、来审视。“村里的月亮不再生病”,可见,此时晓角已经从阴郁的状态中走出来,她不再自怨自艾,不再抱怨生活的残忍,而是以一种乐观的态度接纳着生活。
人们常说,诗是心灵的歌唱。即使是面对境遇不堪的现状,情感也必然要在某种困惑中找寻解脱的方式。我想,这也许就是晓角为什么热爱诗歌的一个理由了。诗性的生长往往是一个人向客观矛盾的不断挺进,在忍受痛苦、自我扬弃的过程中走向一个更高的人生起点。有目标的人生就不是灰暗的人生,看到红白分明的狼毒花,似乎是一种暗示,更是一种自况,诗歌的思想境界自然而然地被拔高了。
《三天过完十六岁》是刊发于《中国校园文学》的一首诗。
“一天寄给母亲/做成布/去让她擦洗自己走失多年的白发”“一天送给父亲/烧成夕阳/让这个老农提前一时辰走完六条沟的山路”,这首诗想象奇特,构思精巧,字里行间充满她对于父母的爱意。
“最后一天/我请来草原、荒山、野草、骏马……”作者的孤独感被放大,她在自然界中寻找着情感的寄托,精神的寂寞必然伴随着灵魂的守望。面对生存的意义和对死亡的感知,作者作为一个独行者在发问:“我是路上的长生天”,“我”真的可以做“我”的长生天吗?很大胆的譬比,其实生命的路径很简单,由生到死,既然“长生天”阻止不了死亡,那么在“我”人生的旅程中,唯一能掌控自己命运的还是“我自己”。这首诗同样表达了作者的孤独、不自信,她对于世界充满了热爱,也满怀着恐惧。十六年的时光很长,“看过荒草”“路过村庄”,苦闷和希冀就这样交织在一起;十六年的时光也很短,短到只有“三天”,让作者除了“彷徨”,只有“彷徨”,一个小女孩的情感世界跃然纸上。
晓角的情感世界是丰富的,而现实却是荒凉的。如她的另一首诗《口琴》:
二十四只眼中/二十四双手一起吹动她/忽——嘟/忽——嘟/哆来咪发嗦啦西~哆/卡门,春天,茉莉花/铜墙铁壁/却没有一段儿,一声/关于童年和呼吸……
口琴可以吹奏出美妙的曲子,而作者在这里想要倾诉的是,为什么“没有一段儿,一声/关于童年和呼吸”,口琴传递出来的不再是悦耳的音符,而是作者发自心底的声声叹息。诗性体验不是主观臆断,而是来自生活的实践,原始情绪经过审美的过滤,上升为一种生命形态。作者为我们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失语”的童年,“卡在嗓子眼儿”难以倾诉的童年。晓角在渐渐长大,回首往昔,是她沉痛的思索。命运从来不眷顾谁,也从来不抛弃谁,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同的成长环境,顺应、抗争、进取,积极健康的思想环境才更重要。
可以说,晓角是真正热爱文学的。她对文字似乎有一种天生的敏感性,在现实世界和情感世界的转化中自然流畅,不生涩,不做作。在诗歌写作中,诗的空间结构主要由语言的张力来构成。张力实际来源于写作者的内在情绪,内在情绪有一种超越时空限制的感性自由,所以在写作时要使外在事物合乎心灵的希冀就会发生一系列的变形。如“苦菜根”和“小路”的比拟,“夜躺在一枚落叶上”的想象,“春夏秋冬”和“双手”、“灵魂”与“落叶纷纷”的衔接等。
当然,作为一名文学创作的新手,晓角的写作视野还需要进一步开阔,无论诗歌还是散文,都需要剥离开自我经历的叙述,走出“小我”的天地。艰难生活不仅仅是复述的对象,它更是推动生命意识觉醒的原始经验。
小荷才露尖尖角。晓角年华正好,锋芒初绽。祝愿晓角以书为友,以文为伴,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能够越走越远,越走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