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闻达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一场清明的雨淅淅沥沥断断续续下了一千多年,飘过了悠悠的岁月,淋湿了美丽的梦缘,滴落成一地斑斓,在泛黄的诗文中汩汩地流淌。挟带着晚唐的余韵和醇绵的酒香,还有那踽踽独行游子的落魄神伤。
杜子美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是绵绵密密中彻耳聆听的惊喜,携带着雅士的情调;韩退之的“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是早春帝都恬静淡然的豪华,隐藏着士大夫的优越;白乐天的“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愁断肠”是撩人心绪肝肠寸断的骊歌,充斥着生离死别的茫然。它们美则美矣,但似乎都缺少些什么。
缺少些什么呢?缺少的是一帘雨幕下千年陈酿的醇香,缺少的是千年醇香里剪不断的怅惘梦幻,缺少的是天涯游子心中理不清的失意黯然。
伫立时空,思接千载,神游万仞。遥想当年,尽管已是姹紫嫣红开遍,草长莺飞的人间四月天,但这个不同寻常的清明节,杜牧却徜徉在如烟的雨幕里,踟蹰在蜿蜒的荒野古道之中。潇潇洒洒的春雨在不知不觉中,浸透了他的衣襟,也濡湿了他疲惫的身心。他就这样形迹匆匆地踏着泥泞、裹着凄风、沐着苦雨,心绪悲凉、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他要去哪儿,他要走到何时,只有天知道。头上的斗笠遮不住一网迷茫,羸弱的身躯承受不了铠甲般沉重的蓑衣……此情此景,此时此刻,他是多么渴望能喝上一杯杏花美酒,来驱驱体内的寒气。他多么希望能在一个温暖的客栈寄宿一宿,来烘一烘湿淋淋的衣襟,享受一下“小桥流水人家”的温馨。但这似乎遥不可及,他只能前行,再前行,直到“云深不知处”的境地。耳畔,牧童悠扬的短笛斜织在雨雾之中。
他从晚唐一路迤逦走来,走了一千二百多年,他身后的雨也下了一千二百多年。这清明的略带哀愁的雨啊,滴落在古色古香的青花瓷中,融进了游子无限的伤感和对故土刻骨铭心的思恋,千百年来让人魂牵梦绕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