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故事
马海霞
前阵子我刷到一条一位老人家被亲儿子虐待的新闻，我气愤地跟母亲大发感慨：“对自己亲妈也下得去手，没人性的家伙！”我刚想展开细节仔细跟母亲讲讲，母亲就赶紧打断我：“别讲了，听着心里难受。网上就不该发这种新闻。”我解释说，网上孝顺的新闻多的是，这只是个例，全国也极少有这样的事。
母亲皱着眉头说：“你以后少跟我说这样的事情。”母亲可真是扫兴，话说到这里，算是把天聊死了。
上周，我听说孙同学的老母亲去世了。隔天陪母亲遛弯，碰到了孙同学的舅妈，我便上前问她，小孙的妈妈得什么病去世的？她舅妈叹气道：“是心脏病。”孙同学的父母都80多岁了，先前住养老院，后来老爷子觉得住养老院不自由，又搬回了家。老太太有点小脑萎缩，那天突然大小便失禁摔倒在地，老爷子一个人根本拖不动她，只能求助邻居，两人一起才把老太太搀起来。当天晚上，老两口就返回了养老院。可没过几天，老太太突然不舒服，夜里打了120，在医院住了一晚上，人就没了。
我和孙同学舅妈聊天时，母亲已经走远了。奇怪呀，她老人家与孙同学母亲也认识，按理应该关心这事才对。回家后，我主动跟母亲感慨：“小孙和她哥经济条件都不差，物质上亏待不了父母，就是对老人的陪伴太少了。她爸本不愿去养老院，否则不可能从养老院回了家。但一个人根本照看不了老伴，儿女又都忙自己的小家，没办法才又回到养老院。”母亲听完，提醒我：“这些话回家别对你两个哥哥说。”我还要继续对此事发表议论，母亲却话锋一转，说起邻居老刘家的事：“老太太5个孩子，老大特别有担当，给弟妹们排了班照顾老母亲。谁要是没空，老大准主动顶上。不值班的时候，他还经常看监控查岗，弟弟妹妹若对老人稍有怠慢，立马打电话过问。刘老太现在都96岁了，被伺候得舒舒服服，这才叫享福呢。”这些话母亲说过很多次了，她80岁后，总爱讲谁家孩子孝顺的事儿。
我忍不住问母亲：“您怎么不爱听那些不好的事情，光爱听这些孝顺事儿啊？”母亲叹息道：“我年龄大了，承受能力差了，听不得不好的事情。而且，我眼瞅着也要人照顾了，多说说孝顺的、好的事情，你两个哥哥听着，才能跟着学啊。要是总说那些不孝顺的坏事儿，他们说不定会觉得自己比别人强多了，那还怎么进步呢？”
原来母亲不愿接收那些坏消息，一来是不愿让负能量破坏心情；二是盼着我们兄妹能多向好的榜样看齐。这份看似“固执”的偏爱，既藏着母亲对晚年生活的惶恐，也包含着她对子女的一份殷切的期待和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