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故事
王玉美
我们小区东门拐角，藏着一家“老周馄饨铺”。铺子开了10年，店主老周和妻子赵姐，从最初的30出头，到如今眼角染了细纹，不变的是每天清晨飘出的馄饨香和门口排着的长队。
馄饨铺不大，也就20多平方米，进门左手边是操作台，右手边摆着四排木桌，桌布是洗得发白的格子布，却总擦得一尘不染。操作台玻璃擦得透亮，能清楚看见老周擀皮、包馄饨的全过程——他左手捏着皮，右手舀馅，指尖一捏一转，三秒钟就能包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馄饨，码在竹篾上像列队的小元宝。赵姐就在旁边煮馄饨、调汤，汤锅里的骨汤咕嘟冒泡，撒上葱花和虾皮，香味能飘到小区门口。
店里的馄饨种类不算多，鲜肉、荠菜、虾仁三种馅，却样样实在。鲜肉馅是每天凌晨老周去菜市场挑的后腿肉，自己剁成泥，从不买现成的肉馅；荠菜是春秋季从郊区农户手里收的，新鲜时冻在冰柜里，冬天也能吃到带着清香味的荠菜馄饨；虾仁更是个个饱满。除了馄饨，还有茶叶蛋、油饼和小米粥，都是赵姐亲手做的，茶叶蛋要在卤汤里泡够8小时，油饼烙得外酥里软，小米粥熬得稠稠的，喝着暖胃。
夫妻俩每天凌晨三点就起床忙活，老周剁馅、擀皮，赵姐熬汤、准备配菜，五点半准时开门。有熟客心疼他们辛苦，说：“你们也别起这么早，晚点开门也不耽误生意。”老周总是说：“咱小区老人多，都习惯早起吃口热乎的，早开门他们就能早点吃上。”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们中午收摊后，还要去采买第二天的食材，下午要和好第二天要用的馄饨面，一天忙下来，根本歇不了多久，可夫妻俩从没抱怨过，脸上总带着笑容。
时间久了，老周和赵姐记熟了每个老顾客的口味。三楼的张大爷牙口不好，每次来都要“馄饨煮得软一点，汤少放胡椒”，不用张大爷提醒，端上桌的馄饨准符合要求；隔壁单元的小姑娘爱吃虾仁馄饨，却不爱吃葱，老周包馄饨时会特意把她的那份挑出来，煮好后单独装在没有葱的碗里；我家孩子喜欢把油饼泡在馄饨汤里吃，赵姐每次都会多给一张油饼，说“孩子正长身体，多吃点”。
有一次我加班到深夜，第二天起晚了，赶到馄饨铺时已经快十点，以为馄饨卖完了，没想到赵姐从后厨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肉馄饨：“知道你最近总加班，特意给你留了一碗，汤还热着，快吃。”我接过碗，喝了一口汤，鲜美的味道裹着暖意，瞬间驱散了困意。后来才知道，夫妻俩总给晚起的上班族、赶时间的学生留着馄饨，从不多收钱，有人要补钱，他们就说“一碗馄饨而已，别客气”。
去年冬天，小区的王奶奶摔了一跤，不方便下楼，老周每天早上都让赵姐把馄饨和小米粥装进保温桶，送到王奶奶家，连送了半个月，分文未取。王奶奶的儿子过意不去，要给跑腿费，老周摆摆手：“都是街坊邻居，帮点忙应该的，哪能要你的钱。”有人劝他们开通外卖，说现在年轻人都爱点外卖，开通了能多赚不少钱，老周却摇摇头：“咱这馄饨就得现煮现吃，汤热、皮筋道，外卖送过去，汤凉了，皮也坨了，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如今，小区周围开了不少网红早餐店，装修精致，品种花哨，可老周馄饨铺的人气依旧很旺。每天清晨，铺子门口总能排起长队，老人们坐在桌前慢慢吃，聊着家常；上班族打包好馄饨，匆匆赶路；孩子们围着操作台，看老周包馄饨，眼里满是好奇。老周和赵姐忙前忙后，偶尔和顾客聊几句，笑声混着馄饨的香味，在晨光里格外温暖。
这家没有精致装修的馄饨铺，没有复杂的营销，却用一碗碗热气腾腾的馄饨，装着最朴实的善意。原来，真正的温暖从不是轰轰烈烈的举动，而是藏在日复一日的坚守里，藏在一碗热汤、一个微笑里，滋养着每个普通人的日常，也让平凡的日子有了最浓稠的烟火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