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杰/文 齐艳芳/绘图
随着数字技术的普及和人们生活品质的不断提升，老年人正在变为充满活力的银发消费群体。他们曾经对智能设备“望而却步”，如今却主动开启线上购物、直播间下单等新技能，他们的购物车早已不再局限于柴米油盐，而是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当菜市场的讨价还价声与直播间的“1，2，3上链接”交织在一起时，老年群体的消费观念也随之从“养老”向“享老”转变，花钱买品质、买健康、买享受成为新潮流。
线上购物 从“不敢碰”到“玩得转”
“以前发微信语音都手抖，生怕按错键扣钱，现在已经能自己在电商平台上购物、查物流、退换货，还会用优惠券参加满减活动！”68岁的赵珍珍熟练地滑动着智能手机屏幕，向记者逐一展示她近期的购物订单。“你看这袋特价核桃，在直播间抢购的，比超市便宜一半还多，今天一早就收到了；还有这个泡脚桶，带恒温功能，操作也简单，如果晚上泡完脚睡觉，一定很舒服。”
赵珍珍的线上消费，是从两年前女儿送的一部智能手机开始的。在此之前，她一直使用只能接打电话的老人机。“那时候总听邻居说，有人玩手机不小心点错，钱就丢了，还有人网购收不到货，我心里直打怵，觉得这些新鲜玩意儿不是我们老年人能碰的。”她说。女儿给她换手机时，特意选了屏幕较大、操作界面相对简洁的款式，从解锁屏幕、App下载教起，一步步教她逛电商平台、绑定银行卡支付。
刚开始，赵珍珍的每一步操作都小心翼翼。支付密码记不住，就写在小纸条上藏在手机壳里；每次下单前，都要反复确认商品名称、收货地址，生怕填错信息；甚至付完钱后会一直盯着手机，直到收到商家发货的通知，悬着的心才能稍微放下。“第一次从美团上买菜，付完钱就慌了，总觉得钱没了、菜也收不到，每隔十分钟就刷新一次订单，直到快递员把菜送到家门口，看到新鲜的黄瓜、西红柿，我才真正放心。”她笑着回忆道。
随着操作越来越熟练，赵珍珍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她发现，线上购物不仅种类繁多，价格还比实体店实惠不少，而且不用出门就能送货上门，对于腿脚不便的老年人来说格外方便。如今，她已经成了多个电商平台的常客，时常浏览页面看看有没有心仪的商品；遇到想买的东西，会在不同平台之间比价，还会研究优惠券的使用规则，争取用最低的价格买到心仪的商品。“我现在还会给主播留言互动呢，问他们商品的细节，主播都会耐心解答，比逛实体店省力多了，还能学到不少知识。”她说。
72岁的刘建民，退休前是一名体育老师，如今依然保持着热爱运动的习惯，网上购物也主要以体育用品和生活用品为主。“年轻人懂潮流，我们老年人更懂实用。网上选品多，还能看其他买家的评价，不容易踩坑。”他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向记者展示他刚买的篮球，“你看这个篮球，手感和实体店里买的没差别，价格却便宜了十几块钱，还送了打气筒和球针，特别划算。”
除了给自己买东西，刘建民还经常帮邻居们代购生活用品。“我们小区里很多老年人不会网购，有时候去商场也不方便，知道我会用手机买东西，就经常让我帮忙代买卫生纸、调料、碗筷这些东西。”他说，网上的商品种类齐全，很多超市里不好买的老牌子，在网上都能找到，而且大部分快递都能送货上门，省去了老人们跑腿的麻烦。
在社区的活动中心，也经常能看到老人们聚在一起交流网购经验。“这个优惠力度大”“买食品要看生产日期和保质期，网上商品详情页里都写得很清楚”“退货的时候要选对快递，有些商家会承担运费”……大家互相分享购物技巧、推荐靠谱的店铺，还会提醒彼此注意防范消费陷阱。这种互助式的学习氛围，让更多老年人敢于尝试数字消费，也让他们在学习过程中感受到了消费的乐趣。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像赵珍珍、刘建民这样的老年消费者，正逐渐摆脱对子女的依赖，形成独立的线上消费判断力。他们或许学习智能设备的速度比年轻人慢，需要反复练习才能掌握操作技巧；或许最初会因为担心出错而小心翼翼，但一旦感受到数字消费带来的便捷与实惠，就会主动拥抱这种新的消费方式。
银发消费 从“养老”到“享老”
“以前买东西，只要便宜、能用就行，觉得没必要花冤枉钱。现在不一样了，得看质量、看口碑、看适合不适合我们老年人，钱要花在刀刃上。”63岁的王向荣向记者展示她买的智能按摩枕。“这个枕头能热敷、能调节力度，还能连接手机看睡眠质量，虽然比普通枕头贵了几百元，但对颈椎好，花得值。我现在年纪大了，越来越注重健康，只要是对身体好的东西，我都愿意投资。”王向荣的消费观念转变，反映出当代老年人消费需求的升级。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和健康意识的增强，老年人的消费不再局限于满足基本生活需求，而是更加注重生活品质与个性化体验。
在健康消费领域，老年人的需求尤为突出。智能血糖仪、电子血压计、按摩仪、助行器等商品，成为老年消费者的热门选择。“我有高血压，以前每个月都要去医院测血压，麻烦又费时间。现在买了电子血压计，在家就能随时测量，还能把数据同步到手机上，方便医生了解我的身体状况。”居民冯学军说，他还为老伴买了电动牙刷，“她的牙龈敏感，普通牙刷用着不舒服，这款电动牙刷有软毛和低速模式，刷得干净又不刺激牙龈，她用着特别满意。”
除了健康类商品，适合老年人生活场景的“适老化”商品，也备受青睐。防滑鞋、关灯遥控器、一键呼叫器、轻便折叠椅等商品，凭借贴心的设计和实用的功能，成为老年人消费品中的“常客”。“我买的这款防滑鞋，鞋底有防滑纹路，雨雪天的时候穿它，不用担心滑倒。”冯学军介绍道，他在购物时会特意关注商品的细节设计，“比如遥控器，字体一定要大，按钮要清晰，操作不能复杂，这样我们老年人用着才方便。”
随着精神文化需求的日益增长，老年人在兴趣爱好上的消费也逐渐增加。线上线下的国画课程、书法培训班以及摄影器材、文创摆件、茶具等成为不少老年人的新选择。“我年轻时就喜欢画画，但一直没机会系统学习。现在退休了，时间充裕了，就报了线上国画课程，既能反复回看，又能和老师在线交流。”居民吴金梅说，她还买了不少宣纸、毛笔、墨汁等绘画工具，“这些东西在网上买比实体店便宜，而且种类多，能挑到自己满意的。”
在社区的书画教室里，几位老人正围坐在一起，交流网购书画用品的经验。“这家店的宣纸吸水性好，纸张厚实，用来画山水画合适，而且发货快。”“那个墨汁性价比高，墨色浓郁，还送小砚台，特别划算。”“买毛笔要看笔锋，多看看买家的评价，就不会差。”
老年人的消费升级，背后是晚年生活理念的深刻转变。他们不再把“节俭”当作唯一的消费准则，而是更愿意为健康、舒适、兴趣买单。这种转变，既源于经济条件的改善，也源于对晚年生活品质的更高追求。随着社会的发展，老年人的生活不再局限于“养老”，而是追求“享老”，他们希望通过消费提升生活质量，丰富精神世界，让晚年生活更加精彩、更有质感。
在多元消费中找到“归属感”
“家人们，这款老花镜是专为咱们老年人设计的，轻便不压鼻，还能防蓝光，长时间看手机也不累眼！”每天晚上，68岁的杨慧娥都会准时打开手机，进入一位老年主播的直播间。屏幕里，主播语速适中、语气亲切，一边展示商品，一边耐心解答网友的问题，偶尔还会和大家聊聊天，分享自己的生活趣事。“这位主播特别懂我们老年人的需求，推荐的东西都很实用，而且说话接地气，就像和老姐妹聊天一样，特别亲切。”杨慧娥说。
杨慧娥之所以痴迷直播购物，不仅是因为商品的性价比高，更因为在这里找到了情感共鸣。“孩子们工作忙，平时很少回家，家里就我一个人，有时候挺孤单的。”她说，直播间里有很多和她年纪相仿的网友，大家会在评论区聊天、互动，分享生活中的喜怒哀乐。“有一次我跟主播说我最近睡眠不好，主播不仅推荐了助眠的保健品，直播间里的网友们也纷纷给我出主意，有的说睡前泡脚好，有的说喝温牛奶管用，让我心里挺感动的。”杨慧娥说。
在直播间里，杨慧娥不再是孤单的老人，而是拥有众多“家人”的社群一员。她会主动分享自己的购物体验，推荐心仪的商品，也会为其他网友答疑解惑。“有一次，有网友问我买的电动按摩仪好不好用，我就详细跟她讲了使用感受，还拍了视频发给她，后来她也买了，还特意来感谢我，说用着特别好。”这种互动与分享，让杨慧娥感受到了被需要、被认可的价值，也让她的晚年生活变得更加充实。
除了直播购物，线上兴趣社群也成为老年人情感寄托的重要载体。书法群、摄影群、赏石群、旅游群……各类线上社群打破了地域和时间的限制，让有着相同兴趣爱好的老年人聚集在一起，分享作品、交流技巧、组织活动，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
家住海勃湾区阳光景园小区的陈海兴，是一名旅游爱好者。“我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旅游，但那时候工作忙，没机会好好出去玩。现在退休了，时间多了，就想多出去走走，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他说，以前出门旅游，要么跟旅行社的团，要么自己查攻略，又麻烦又不自由。“后来在微信上发现了这个老年旅游群，里面有很多和我一样喜欢旅游的老年朋友，大家会分享旅行攻略、推荐景点，还有人专门为我们探路，组织大家出游，就是多花点钱也让人舒服。”
加入旅游群后，陈海兴已经和群友们一起去了浙江、安徽、云南等多个地方。“每次出游都有专人组织，交通、住宿、门票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不用我们操心。而且都是同龄人，有共同话题，一路上说说笑笑，特别开心。”他说，“现在我们不仅一起旅游，平时还会在群里聊天、分享生活趣事，有时还会组织线下聚会，感情越来越深。”
65岁的周明远是一名摄影爱好者，从网上买了摄影课程后，他更加喜爱摄影了。“现在年轻人有很多是摄影高手，我花点钱学习。如今，我也会分享自己的摄影作品，讲解拍摄技巧，也会点评大家的作品，提出改进建议。”他说。“以前自己拍照全凭感觉，自从报名参加了这个网上摄影班，跟着老师学习，我的摄影水平提高得特别快。现在我经常带着相机出门采风，拍风景、拍人文，把拍到的好作品分享到群里，得到大家的点赞和好评，你看我最近拍的甘德尔山的秋景，是不是很美呀！”周明远自豪地说。
老年人的数字消费，早已超越了“买东西”的单一范畴，成为情感交流与社交连接的重要载体。网络平台构建的虚拟社区，让老年人在消费中获得了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满足。他们通过购物、社交、学习，丰富了晚年生活，找到了精神归属，感受到了数字时代带来的温暖与关怀。
老年人消费时更要擦亮眼睛
尽管老年人的消费热情日益高涨，消费能力不断提升，但在实际消费过程中，他们依然面临着诸多难题与困扰。数字鸿沟、消费陷阱、服务不到位等问题，成为阻碍老年人安心消费的羁绊，也让他们对消费市场有着更多的期盼。
“你看这个电商App，界面弄得太复杂了，各种图标密密麻麻，字体又小，我戴着老花镜也看不清楚。”65岁的董存柱一边摆弄着手机，一边向记者抱怨，“每次打开App，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找到自己想要的商品。有时候想搜一款商品，输入关键词后，出来一大堆无关的东西，翻半天也找不到合适的。”更令他头疼的是平台的促销活动，“满减、优惠券、预售、秒杀，规则太绕了，一会儿要凑单，一会儿要抢券，我根本算不明白，有时候明明觉得挺划算，最后却花了更多的钱。”
有一次，董存柱看到一款打折的裤子，觉得价格合适就下单了，结果收到货后发现衣服的尺码不合适。“我想退货，找不到退货入口，研究了半天才找到，又要填各种信息，还要联系快递上门取件，折腾了好几天才把货退了。”他说，“现在很多平台的操作流程对于老年人来说太复杂了。希望平台能简化操作，字体弄大一点，按钮清晰一点，促销规则简单一点，让我们老年人能轻松看懂、方便操作。”
网络诈骗与虚假宣传，是老年数字消费者面临的另一大风险。由于信息辨别能力较弱、防范意识不足，老年人成为网络诈骗的重点目标。董存柱说：“有一次我收到一条短信，说我中奖了，奖品是一部智能手机，让我点击链接填写个人信息和银行卡号领取。”当时差点就点了链接，幸好儿子及时发现，制止了他。“儿子告诉我，这是诈骗短信，一旦填写了个人信息和银行卡号，钱就会被骗子转走。现在我看到陌生短信、陌生链接都不敢点，遇到不确定的消费信息，都会先问儿子。”董存柱说。
前文提到的赵珍珍也有过被虚假广告欺骗的经历。“有一次我想给孙子买个玩具，在网上看到一款积木，图片上看起来特别精致，价格也便宜，就下单了。”结果收到货后，她发现积木的质量很差，塑料材质粗糙，还有异味，和图片上展示的完全不一样。“我想退货，商家却以‘已拆封’为由拒绝退货，后来我找了平台客服，折腾了很久才把货退了，还倒贴了邮费。”她说，现在网购时特别谨慎，“看到价格特别低的商品，都不敢轻易下单，生怕又买到劣质产品。”
老年人消费市场的健康发展，离不开适老化环境的持续推进。网络平台更要推出更多适合老年需求的商品和服务，70岁的郑丽梅说道：“我还是喜欢去店里买东西，能看得见、摸得着。网上看着挺花哨，买回来没几件成功的。有次我买了件衣服，邮回来根本不是他们介绍的那样。我们不是不想在网上买，而是希望能买到货真价实的东西，尤其我们老年人，退换货很麻烦。”这也是很多老年人的心声，社会和家庭也应给予老年人更多的帮助，让他们在智能时代安心消费、快乐生活。
从“不敢碰”到“玩得转”，从“凑合用”到“看品质”，老年人的消费之路，是时代进步的缩影，也是晚年生活的精彩所在。他们在智能化的世界里，不仅买到了心仪的商品，更收获了便捷、快乐和归属感。无论线上线下，适老化改造仍需发力。当我们为家中的老人学会网购点赞时，更应记得为他们撑起一片安全、便捷、舒适的消费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