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董超毅 摄
记者 董超毅
近日，金华市公布2025年全市医疗卫生卓越人才入选名单，6人名单中东阳占据一席，他是东阳市人民医院妇科主任、主任医师杜军强。
23年来，杜军强几乎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留在了妇科诊室、手术间和病房里。除了本地患者认可，杜军强如今还有不少从外地慕名而来的病人。
在妇科扎根23年 把大手术留在本地
2002年从温州医科大学毕业后，杜军强来到东阳市人民医院妇科工作，成了科里第一个男医生。刚到科室时，他不止一次感到过尴尬，有的病人看到男医生会主动回避。那些年，他的挂号量很少，甚至出现过半天零号的情况，同事安慰他别着急。
杜军强默默把时间往专业上倾斜，白天紧盯手术和查房细节，空了就去上级医院听课、观摩；晚上把一套腔镜器械摆开，在家里对着猪皮、猪心反复练习。“那时候每月工资1000多元，腔镜器械要1700元，咬咬牙还是买了。”他说，“总得有一点拿得出手的本事。”
随着微创技术在国内普及，杜军强陆续到杭州、上海等地的医院进修，把腹腔镜、宫腔镜等技术学到手。很长一段时间里，东阳市人民医院的手术排班表上，子宫内膜癌、卵巢癌等恶性肿瘤的微创手术，大多由他主刀或参与。
慢慢地，“妇科男医生”的标签，变成了“妇科专家”“微创高手”。越来越多患者挂他的号，冲着“男医生更沉稳细致”这样朴素的评价而来。后来，他成了妇科党支部书记、科主任，又成为温州医科大学硕士生导师，科室不断壮大，学科建设逐步走到前列。
妇科肿瘤手术，被很多医生形容为“在盆腔里走钢丝”。器官紧密毗邻，血管、输尿管、神经交织，切多一点，可能带来严重后遗症；切少一点，又可能给肿瘤“留后路”。杜军强在手术中总是反复确认。年轻医生常听他念叨：“钳子张开大一点小一点，激发时间多几秒少几秒，后果是不一样的。”对他来说，手术的每一步都要经得起追问。
杜军强牵头或参与省卫健委、地厅级科研课题10余项，主持完成金华市科技局课题、重点课题各一项，以第一作者或通讯作者发表论文10余篇，其中有6篇被SCI收录。他还在临床一线搞创新，一款用于子宫黏膜下肌瘤切除的抓钳，从设计到打样，从反复修改到获得国家实用新型专利授权，最终在2020年第五届全国临床创新与发明大赛中拿到三等奖。这件小器械，如今已经成了手术台上的“常用兵”。
在杜军强的带领下，东阳市人民医院率先在县域内开展腹腔镜下盆腔淋巴清扫、腹主动脉旁淋巴结清扫、广泛子宫切除等妇科恶性肿瘤微创手术。过去许多需要转市里、省里的大手术，如今在东阳本地就能完成。病人不用长途奔波，费用负担也轻了不少。
在省级、国家级学术会议上，杜军强的手术视频多次被选为大会展示视频。2019年，他在“浙江省中青年妇科医生内镜手术视频大赛”金丽衢赛区获第一名，同年在浙江省妇科内镜年度大会的中青年医师视频比赛中获得第二名。2022年，他的手术视频在全国妇科肿瘤大会上获得“优秀手术视频”称号。这些视频陆续被中国妇产科网、丁香园等平台推送，一部分同行因此走进东阳，专程来观摩学习。
多年来，杜军强的个人年手术量长期位居医院外科系统前三，最多时一年完成650余台手术。今年，他成为浙江省医学会妇科肿瘤学分会常委，常委大部分来自省级医院，他是唯一来自县市级医院的医生，也是最年轻的专家。
科室的严师 病房的暖心人
东阳市人民医院妇科的年轻医生说：“杜主任对我们很严。”
查房时，杜军强安静地听年轻医生如何向病人解释病情，哪句说得不清楚、哪一项没交代到位，他会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指出来。术前讨论会，他盯得更细，影像有没有看全，术式有没有备选方案，术中可能遇到的困难有没有预案，事无巨细。而在病人眼中，他是有点“啰嗦”的医生，从手术前准备到术后注意事项，能说的都尽量说清楚。
杜军强不太愿意把自己的故事拿出来讲，但同事和患者总是记得很清楚。
一名肠梗阻患者因为腹痛难忍住进妇科。那天晚上，病房里一会儿是呕吐声，一会儿是呻吟声，病人疼得直打滚。护士一边忙着处理，一边打电话通知医生。那一夜，杜军强几乎一直守在病房，反复查体、观察腹部情况，帮着护士一起处理呕吐物，直到病人病情缓解。
有一次，一名因妇科疾病导致严重便秘的患者，肠道里滞留了十多天粪便，腹胀疼得厉害。常规方法效果有限，杜军强索性戴上手套，徒手为患者一点点抠出粪便——那股难闻的气味让一旁的家属直往外跑……他忙了二十多分钟，病人的疼痛得到缓解，露出了笑容。乳胶手套隔水不隔气，脱了手套后反复清洗的手指还是有异味，杜军强连续好几天和大家保持距离。
类似的事情，在杜军强23年的行医生涯中不断重复。有时是深夜加做一台紧急手术，有时是忙完门诊再去乡镇医共体单位会诊，有时是下班后把当天手术病人看一遍，确认引流是否通畅、疼痛是否减轻、心理状态是否稳定。
他对年轻医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病人把自己交给你，是非常大的信任，我们要对得起这份信任。”
杜军强在本地有一定知名度，但真正让他“火出圈”的是一段下班路上的监控视频。
去年11月12日晚，他结束一天的工作，准备回家。医院门口，一名女子捂着肚子，步履艰难。他停下脚步，简单问了几句，凭经验判定“情况不对”。这类突然出现的剧烈腹痛，伴随脸色发白、步态不稳，很可能是黄体破裂并引发腹腔大出血。
杜军强马上折返医院推来轮椅，并指引陪伴在侧的患者丈夫将其送往急诊。乘电梯下楼后，他仍不放心，再次折返追上患者，为其快速安排治疗。术中，医生发现患者体内出血已超1000毫升，若不及时救治将危及生命。患者康复后，特意写了感谢信并送去了锦旗。
后来，这段“下班路上多次折返”的监控画面，很快在全网传播，点击量破亿。新华社、人民网、中国青年报等媒体相继报道，“折返医生”的称呼不胫而走，评论区里充满了“这一眼，也许就救了一条命”“专业和善良都在线”的留言。
在同事眼中，这更像是杜军强多年习惯的自然流露——遇到疑似危重患者，先别忙着走，再看一眼，再问一句，多跑几趟楼，多打一两个电话，也就成了一件顺手的事。
从一个病人 到一群病人
除了看诊、做手术，杜军强越来越多地把目光投向“还没有走进医院的人”。他知道，很多妇科疾病与生活习惯、健康意识有关，真正要减少病人痛苦，光靠手术台上的努力远远不够。于是，从去年3月起，他利用下班后的时间，开始在抖音、微信视频号上录制女性健康科普短视频。
因为不是专业的视频主播，杜军强不会刻意设置“爆点”，镜头里的他，像平时门诊一样，用带着东阳口音的普通话娓娓道来——什么是宫颈癌筛查，HPV疫苗该怎么接种，子宫肌瘤需不需要立刻手术，黄体破裂有哪些征象，怎样守护更年期女性的身心健康……
视频下方的评论区渐渐热闹起来。有人留言：“看完以后，终于鼓起勇气去做了检查。”有人说：“原来我一直以为的小毛病，可能没那么简单。”也有不少患者在评论里喊他“杜主任”，并把自己的就诊经历写下来，变成另一种形式的口碑。
在线下，杜军强积极参与宫颈癌防治行动，推动“两癌”筛查项目的落实，担任东阳市肿瘤防治办公室联络员，到基层、社区做科普讲座，把复杂的医学概念翻译成朴素的日常语言。
他说：“手术台上能帮到的是一个一个具体的病人，科普能影响到的是一群人。只要有人因此少走一点弯路，做这些就值得。”
用一生的时间 把一件事做好
在外界眼中，杜军强是“折返医生”“卓越人才”“学科带头人”，在家中，他还有一个身份——一位94岁老兵的孙女婿。
今年早些时候，一则“94岁老兵离世后捐献遗体”的新闻，在金华本地广为转发。报道里写道，这位名叫徐章银的老人，生前曾多次表达捐献遗体的愿望，离世后，他的遗体被捐给医学院用于教学，大脑用于科研，眼组织捐给眼库，继续帮助别人。
那天晚上，护送遗体的行程结束后，杜军强在朋友圈写下：“送外公最后一程，敬94岁老兵最后还为医学作出贡献。医大的老师辛苦了。致敬所有人。”
多年来，杜军强和家人坚持无偿献血，个人献血总量已达6600毫升，夫妻俩累计献血量超过13000毫升，今年他获得全国无偿献血奉献银奖。
作为党员，杜军强长期担任妇科党支部书记，支部多次被评为医院先进党支部，他个人也多次获评“优秀共产党员”“十佳党员”。在他看来，党徽不是别在胸前的，而是体现在一次次具体的选择当中——遇到急诊，是不是再多看一眼；科研任务重，是不是还能挤出时间带教学生；已经很累了，是不是再去病房多看一名术后病人。
2021年，杜军强被评为浙江省卫生高层次人才“医坛新秀”培养对象，此后，又先后获得金华市肿瘤防治工作先进个人、金华好人、东阳好人等称号。今年，他成为“中国好医生”展示人选，又入选金华市医疗卫生卓越人才。荣誉加身，是对他工作的集中肯定。可他一贯的态度很简单：“奖项放在那儿，更多的是提醒自己别松劲。”
回望自己23年的从医生涯，杜军强说得最多的是“幸运”两个字——幸运自己当年体弱多病、立下行医志向，幸运遇到愿意倾囊相授的老师，幸运赶上微创技术迅速发展的时代，幸运有一个支持他的家庭和团队。
谈起未来，杜军强想得不复杂：“身体允许的话，就继续在妇科干下去，把能做的事情再做得扎实一点。”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除署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