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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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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报纸名称:金华日报

我前苦后甜的人生

日期: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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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7版:讲述       上一篇    下一篇

口述者:黄根发 整理者:朱耀照

我叫黄根发,今年95岁,浦江县花桥乡里黄宅人。1953年入伍,1957年退役,后到上海勘测设计院第二勘测大队工作。1983年退休,在老家安度晚年至今。

早年,家境贫寒。父亲7岁时,爷爷病逝,奶奶双目失明。她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含辛茹苦将父亲养大。父亲命苦,谁知我比父亲更苦。我10岁那年父亲离世,12岁时母亲去世。我上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当时哥哥已分家;姐姐已出嫁,他们生活也不好,爱莫能助。我与奶奶两人,别说没有田地,就是有田地也没人耕种,甚至连烧饭洗衣服也成问题。

13岁时,奶奶为我说了一门亲事,结了婚。妻子是前吴乡寿溪人,比我大5岁。她嫁过来不久,苦命的奶奶离开了人世,贤惠的妻子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真正给我家带来变化的是新中国成立后,家里土改分到4亩多土地,经过我与妻子辛勤劳作,一年有20多担粮食。每年不但能吃饱肚子,还有盈余。

1953年,抗美援朝取得胜利,土改工作队号召青年参军入伍,保卫胜利成果。当时,我是村长,要起带头作用,就在村里第一个报了名。

那时,我已有两个女儿,一个4岁,一个1岁。我将妻女托付给岳父,在“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雄壮的歌声中,与村里3个年轻人一起,离开了家乡。

这是新中国成立后浦江第一次征兵。第一天晚上,我们在浦江县城集中。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当时浦江踊跃参军的人很多。第二天我们到兰溪,换上了军装,个个威武英俊。我们经萧山到慈溪,进行了一年多的新兵基本训练。随后,我分到奉化,归入58师炮兵团炮兵营通讯排。当时是有线通信,我们的工作就是拉电话线安装电话,保持炮兵各连队通讯信号的畅通。

在部队里,我个头较大,年轻力壮。心里一团火,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工作积极,绝对服从指挥。我刻苦训练,很快掌握了通讯基本技能。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为了提高我们的通讯技术水平,团里多次组织拉电线、架电话等各项技能比赛。好几次,我获得速度第一、质量第一的好成绩,获得领导的表彰和战友们的好评。

1955年1月发起一江山岛海战,是我军陆海空三军首次协同的作战。

当时,大陆解放,只有少数几个岛屿还被国民党军队盘踞,成了蒋介石“反攻大陆”的桥头堡。国民党军队不时通过它们,袭扰沿海乡镇,破坏新中国胜利成果。

台州湾的一江山岛战略地位更为突出,它是国民党海上重镇大陈岛的北边门户。这里驻扎有国民党军队1000余人,碉堡、战壕纵横交错,各火力点可以连成一片,且离大陈岛仅15海里,一有动静,大陈岛的守军一个小时不到,便可抵达。攻占一江山岛,就是要打掉张牙舞爪的国民党军队的一颗门牙、一只爪子。

1954年6月,受华东军区命令,58师派炮兵团参与解放一江山岛战役,我所属的炮兵营通讯排也在此列,乘登陆艇来到离一江山岛10公里的头门岛。

当时,头门岛刚刚解放,生活条件很差,与原驻地奉化相比,一切有如天壤之别。我们没有住的地方。一到那里,上级指示下来,每人要挖自己的防空洞,作为休息的地方。炮兵们更辛苦,他们要挖大炮的防空洞,将大炮隐蔽好,只露出炮口。我们通讯排3个班,21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拉好电话线,为炮兵团每门炮架设好电话线。

经过半年的摩拳擦掌,期待的日子到了,解放一江山岛的战役打响。头门岛上万炮齐发,震耳欲聋的炮声一阵接一阵,紧密配合陆海空三军的进攻。这时,最紧张的是我们通讯排,生怕有线通信在关键时刻出现故障。为了使上级命令畅通无阻,我们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我们准备付出生命的代价。

战斗不到3天时间,一江山岛解放了。来不及踏上那片硝烟未退的土地,我们接到了命令,返回浙江原驻军基地。

离开头门岛之前,在通讯排排长等人介绍下,我火线入党。

1957年,我响应国家裁军的号召,回到老家务农。可我是个不安分的人,3个月后又到了新安江。

当时正在建设新安江水电站,浦江要选派一定数量的民工,去开掘新安江的公路。我很想去,但被安排去的是村里另一个人。征集那天,我魂不守舍。到中午时分,那人回来了。我在村口遇到他,便问他为什么不去。那人一脸无奈地说:“视力差,不合格。”

我感到机会来了,来不及通知家人,马上回家打好铺盖,匆匆赶到横溪横木招工处。我对招工处的干部说:“我是浦江花桥的,退伍军人,党员,来代替视力不合格那人。”招工处的那人见我身材魁梧,穿一身褪色的旧军装,就将我的名字补了上去。这样我又登上了去新安江的车。

到了新安江安置处已是黄昏,从浦江来的民工都已被公路开掘指挥部的人领走。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这时,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走了过来,说:“我们机械厂的又晚了一步,招不到人了。你愿意去吗?”我高兴地说:“愿意。”

新安江机械厂,主要是修理风枪和钢钎的。我甘于出力,又善于琢磨,没过多久,就能胜任那儿的工作。到了1958年,厂里分一部分人到青田造水电站,我也在其中。因该工程量大,又遇上三年自然灾害,最后被迫下马。回来不久,我被调到上海勘测设计院第二勘测大队。在这个单位,我一直干到退休。

在勘测大队,我时刻保持军人本色。

我们是搞水电站勘测的,足迹踏遍华东各省山山水水,长时间在野外,面对的是困难,讲求的是奉献。

1962年冬天,勘测大队到山东济南郊区寻找地下水。冰天雪地,零下19℃的低温。我们身穿棉衣棉裤,脚着高筒靴,踩着20厘米深的厚雪,拉着载有几百斤勘测设备的双轮车,往目的地一步一步闯去。苦和累不用说,更难受的是饮食条件。粮食供应,基本以番薯片做口粮,很难见到大米。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的怨天尤人,更有甚者退缩了。作为党员和退伍军人的我,仍然以最高的热情投入工作。

条件艰苦我并不怕,怕的是技术攻关。在勘测大队里,我没有文化,半途出家,起点最低。拿惯锤子的手握不住笔杆子。凭着军人的一腔热血和永不服输的斗志,我拜老师傅、技术人员为师,虚心学习,反复实践,取得了另一战役的胜利。我从一级工一步一步做到了七级工。

当了师傅后,也带了几个学徒,我毫无保留地将技术教给他们。我的徒弟,后来许多成了技术骨干,有的走向领导岗位。在这里,我要感谢新时代师傅授徒的新思想,让“师傅留一手”成为历史。

回顾我前苦后甜的人生,我感慨颇深:是党,让我翻身过上好日子;是军队的熔炉,让我保持吃苦和奉献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