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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2-06
星期六
当前报纸名称:上虞日报

王阳明游学雪窦的上虞章节

日期: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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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3版:人文       上一篇    下一篇

  马志坚

  五百余年前,王阳明偕弟子、同道,经历了一次穿越崇山峻岭的雪窦游学。其中,三天三夜辗转上虞丰惠、永和、下管、陈溪四地,并以陈溪虹桥“知乐知学,孰非乐非学也”论道著称于世,在阳明心学思想发展历程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明正德八年(1513年)六月中旬,时值夏至、小暑之间,王阳明偕弟子徐爱、蔡宗兖、朱节,和师友许璋、道友王琥,以及晚些时候参加进来的汪克章,同游奉化雪窦山。

  阳明一行从家乡余姚出发,先从姚江顺流东行至丈亭龙山(时属慈溪),在山上永乐寺游赏两天,随后欲在寺前龙山横渡姚江向四明山挺进。这时,蔡希渊经不住暑热,身体出现不适,只得临时改道,便西溯姚江从上虞绕行,以为安顿蔡氏。他们就着月光,乘夜潮来到通明坝,天明时分过坝进入上虞县城(今丰惠镇)。至此,蔡希渊退游,许璋是上虞人,为照顾蔡道友一同辞别。

  安顿好蔡氏,阳明等继续出发。因不明方向,遂向当地人询问入四明山的路径,路人回答:得从羊额岭走。于是,连夜取道金沙、黄竹两岭,出上虞直奔余姚梁弄,在汪巷村造访了徐爱的同年进士汪克章。汪氏见到阳明、徐爱等到来甚是高兴,稍事寒暄便加入游学队伍,并带他们出村观赏白水冲瀑布,凭吊三国刘纲、樊氏夫妇的修行故迹。对此仙境阳明长吁一气,咏道:“刘樊古方外,感慨有余叹。”徐爱也叹息说:“幽好深静,真仙隐也。”

  出白水冲后,游学团队继续前行。因为不熟悉山路,他们又向人打听羊额岭的走向,得到的信息是前方道不好走“人皆迂之”。于是“遒径妲溪(今称达溪)”。阳明喜笑颜开,说:“吾远族居也。往焉!”便越大岭,经下管抵达陈溪口,这里有大庙、双笋石等景致。王阳明在石笋山前驻足仰观,沉思良久,即兴赋诗曰:“云根奇怪起双峰,惯历风霜几万冬。春去已无斑箨落,雨余唯见碧苔封。不随众卉生枝节,却笑繁花惹蝶蜂。借使放梢成翠竹,等闲应得化虬龙。”

  第二天,他们循溪去龙潭。汪克章、王世瑞用餐时不小心被“石撞骨”(山区一种体形硕大的蛙类)卡喉有所迟滞,汪遂留居不出,而王世瑞强打精神前往。毕竟山路难行,走出十来里地,王世瑞、朱节气喘吁吁拉胯起来,徐爱稍强一点,咬牙挺到目标地,并随先生翻越了两个龙潭后也“股栗栗止”。阳明矫健,一身胆剑,气貌赳赳,只见他逼峭壁,“遵磵缘藤,度栈上二里许。”在饱览完最后一个龙潭的风光后,大喜而归,连言收获不小。

  第三天,阳明等回到虹桥祖地,在族人陪伴下欣赏山景,追忆往事,流连忘返。阳明目睹这片祖宗居过、先辈耕过的土地,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思绪,索笔题写“龙山旧家”四个大字,以抒耿耿之情。

  天气实在太热,自打龙潭探源回来后,阳明头晕脑胀,有了中暑迹象。朱节的脚也出了点问题,心中不快,便向老师提出中止游学的动议,但“先生独不挠”。这时,朱节有点绷不住,对先生的“乐学观”提出了质疑,说:“犯烈履险非乐,溺志老游非学。”意思是说:刻意冒酷暑、历险山,并非快乐,一味沉溺游山玩水,也不是在学习。

  阳明闻言,听出学生好享易、志不坚,缺少事上练勇气而产生的畏难情绪,便笑着回答道:“知乐知学,孰非乐非学也!”意思是说:知道什么是快乐、什么是学习,就能分辨出哪是快乐,哪不是快乐;哪是学习,哪不是学习,难道这种环境的体验,不能使你得到快乐,并有所领悟吗?听到先生的开示,朱节若有所思,这就是阳明的“虹桥论道”。

  考虑到朱节、王世瑞身体状况确实不宜再行,阳明便安排好他俩退游返程事项,自己带着徐爱、汪克章继续东向目标地挺进,经孔石(大岚山)、陟杖锡、踏雪窦、越蜘蛛岭、攀千丈岩、登妙高峰,无限风光尽收眼底。阳明慨然曰:“诸君耳目所接,心志之所乐,其止于山水已乎?”没错,说的还是“知乐知学”的事。一番赏览,然后下山,七月二日回到余姚。至此,完成了半月左右的雪窦之游。

  “虹桥论道”是阳明对“事上练”主张的一次深度实践,在阳明学术思想发展史上有着极其重的意义,要之有三:一是闸发了“乐学”渊源。“乐学”,简单地说就是开心快乐地学习,这是孔子的基本主张,《论语》论述诸多。二是,揭示了“乐”与“学”的关系。阳明认为,“乐是心之本体”,是心中固有的“良知”,而非由外在事物偶然引发的短暂情绪;“学”是良知发用,同时还能扩充良知,故“乐”与“学”本质上是“知行合一”的,是“致良知”的。三是强调了志学之道。朱节说“犯烈履险非乐,溺志老游非学”,本质上是怕苦怕累情绪羁绊,阳明要求其知乐、知学,除了希望学生明白这套圣人之道以外,还要其消除畏难情绪,在困苦环境中磨炼意志,以此得到心体之乐。

  《礼记·学记》说:“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正德八年(1513年),是阳明人生历程当中十分重要的一年,其时王阳明41岁,他的学说已由原先的习学、悟道,走进传播布道的济世时代,其“心即理”“知行合一”等思想都已非常成熟,但尚有缺环,不够完满,也就是还没有正式提出“致良知”这一概念。按他自己的话说,还欠一个能够洪炉点雪一般,将本体、工夫一齐收摄的“总锁钥”,而“虹桥论道”恰为后来“致良知”学说的正式提出,起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