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仲年
舅舅的故居在崧厦街道陆一村,一座白墙黛瓦的江南老宅静静矗立。它坐北朝南,院内正楼房三间,厢房对称,错落有致。木质花格门窗雕刻不是府第精美,却充满古朴韵味。天井东首几间厢房曾遭火灾,在民国时期重建,故取名为“新屋台门”。
故居老屋经历300多年风雨,积淀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承载着家族深情,孕育了一个极具家国情怀的无产阶级革命家——陆自奋。在楼屋的堂中,摆放着舅舅陆自奋和母亲的照片。相片中,舅舅的眉宇间带着气韵不凡的风度。
舅舅出生于1922年1月,自小以读书为乐。l4岁那年,命运将他从清苦的乡村抛到遥远繁华的都市,他曾痴痴望着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寂寞与思乡让他彻夜难眠。就在这时,书店橱柜上摆放着的《上海新青年》周刊及《申报》进入他的视线。在阅读中,他感悟到人生道路的奋斗目标。
经上海地下党组织介绍,1937年秋,舅舅奔赴革命圣地延安,接受马克思主义思想教育,于1938年1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4年夏,他受党组织派遣去山东滨海、潍坊等地,以商贸之名组建地下联络站,把医药、棉纱等战略物资输送至革命根据地。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舅舅他们突遭敌人下乡扫荡,来不及转移。但他临危不惧,迅速而默契地在当地老乡的帮助和掩护下,逃过一劫。多年来,他在隐蔽战线中开展秘密工作,无数次冒着惊险与敌人周旋,从容不迫,机智应对,为民族解放事业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
1983年夏天,时隔40多年,舅舅回到故乡。汽车停在村口刚刚割完麦子的田野边,熟悉的麦秆香味混合着被太阳晒暖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舅舅径直走进家门,当他看到被时光打磨的窗台、门槛和脱落的墙面已被水泥覆盖,眼中满是怀念。
往事携着岁月的风尘呼啸而去,记得那天是星期六中午,我在家。灶头间的炊烟混杂着饭香往窗外飘,稀稠的烟雾将眼前的一切模糊。我的母亲刚从灶头间走出门外,看到不少来客,发现眼前的客人正是她魂牵梦绕的阿哥,便一脸惊喜地朝他叫了一声舅舅的乳名,如啼鸣划过天际,钻入舅舅的心灵,伴着心间丝丝的欢愉。我忽然发觉,母亲有一点哽咽,眼里有一种不易察觉的晶莹。舅妈温柔地牵起母亲的手,在故居窗台前和舅舅合影。三个人紧挨在一起,舅舅脸上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那一刻令所有在场的人动容。
多年以后,我偶尔会想起当时的场景,依然清晰而亲切。一天早晨,我上龙王潭打泉水,清凉的气息弥漫在静谧朦胧的香樟甬道中间,微风戏弄着松林四周。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音乐,我转头看,看到了一双含笑的眼睛,她拿着手机伴唱。我被她悠扬动人的歌声所感染,想起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街头巷尾到处播放着电影《闪闪的红星》插曲。而这些充满了感伤、温暖和希望的歌曲,早已成为我们这一代人难忘的时代印记。
舅舅一生戎马倥偬七十余载,未曾回家陪伴父母最后一程,心底难免涌起丝丝遗憾。离休后,他多次回故乡祭奠父母,出资修缮墓地。2007年2月20日,舅舅不幸逝世,骨灰移葬父母墓旁,实现了他陪伴父母长眠在白马湖畔大岙山的夙愿。
在当下文旅融合发展的背景下,用好红色故居,讲好红色故事,“自奋故居”作为家乡人心中的一颗闪闪红星,成为年轻一代感悟家国情怀的重要一站。故乡的“红色基因”如潺潺流水,浸润着上虞城市血脉,赋予文旅融合高质量发展鲜活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