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楼利香
自从父亲病重，我每天都要去看望。昨天下午，我刚轻轻地打开门，父亲勉强睁开眼睛，微弱地说：“你来了，看一下就走吧，你要上班的。”说完，又闭上了眼睛。母亲在一边絮叨：“你爹一天没吃东西了，今天就喝了几口水。要不你劝劝看，能不能叫你爹喝点牛奶。”
于是，我凑近父亲的脸，恳求着说：“爹，咱喝点牛奶，一口也好。”他睁开眼，说：“好吧！你泡一点，我喝喝看，一点点。”
我有晚自习，不能待很长时间。等父亲喝完牛奶就准备走，母亲拿了一个老南瓜和一袋芋头、红薯叫我带走，说：“这是上半年你爹有力气的时候种的。”
这应该是父亲最后的秋收了。我拎过，眼泪涌了出来，忙下楼来。
不由想起往年的秋天。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每次周末去看父母，后备箱里都塞满了自家地里产的沉甸甸的果实。
去年也是这个时候，父亲拿出一大袋毛芋说：“这芋头特别好吃，又糯又粉，还有点甜味。我已经晾干了，炒菜清煮都很好吃的。”说完，又到厨房间拿了个篮子，“你们在家等一下，我到菜地去，拔几个萝卜，割点青菜，现拔的新鲜”。
“我也去。”我拿过父亲的菜篮。
走到菜地大约要一两里路。出到村外，就可以看到一垄垄的菜地，很多叔叔伯伯们正挥着锄头劳作。父亲一路跟他们打招呼，他们也一路亲切地叫着我的小名。
父亲的菜地侍弄得可真好啊！一畦畦田垄码得整整齐齐的，看不到一株杂草。青菜有大中小三垄，小的才小指头那么大，以后当火锅菜吃。父亲说，这几天天气转暖，菜长得特别快，下个星期冷了，霜雪一压、一冻，就更好吃了。他割了一些中等大的青菜，拔了两个白萝卜，顺手又拔了一把大蒜。回去时，为了谁拎篮子争来争去，搞得叔叔伯伯们哈哈大笑。最后我拎篮子，父亲一手拿着一个萝卜，我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落日的余晖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回家，我把芋头装在纸箱里，边上还有一箱红薯，靠墙立着几个老南瓜，冰箱里还冻着很多玉米。上个星期去，父亲还专门搭了梯子，在庭院里摘下几个黄黄大大的香泡。我放在餐桌上，香泡若有若无的清香飘来，每次吃饭都特别有味道。
我也知道人终将老去，但真的这一天来临时，还是如此地痛彻心扉。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老父亲一年又一年绚烂的秋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