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70周年。回望过去，新疆建设取得了辉煌成就，凝聚着一代代全国各地建设者的青春、汗水与智慧。为重温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本报联合《乌鲁木齐晚报》开设“今日新疆?如Ta所愿”专栏，寻访曾经参与新疆建设的金华人，倾听当年的热血青春故事。今天，让我们一起来看看《一个金华家庭的新疆奋斗史》。
“璀璨的新疆闪烁着我父母的芳华，也留存着我的青春，今天看到她如此蓬勃美丽，我由衷地高兴，也无比自豪。美丽的新疆，我永远的家。”今年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70周年，60岁的蒋丽萍坐在兰溪的家里，看着屏幕上新疆70年巨变的视频，眼眶湿润了。那些画面，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的记忆大门，让那些与新疆有关的往事跃然而出。
奔赴边疆 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到边疆去，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上世纪60年代初，金华县畈田蒋村一位叫蒋明全的青年，初中毕业就响应祖国支边号召，背上行囊，踏上了西去的列车。
彼时，他对新疆了解并不多，只知道那是一个很艰苦的地方，他的伯父——著名诗人艾青（蒋明全的父亲蒋樟怀是艾青的弟弟）在一个叫石河子的地方接受改造，但年轻的胸膛里燃烧着一团烈火：“我要去建设边疆。”
千里跋涉、舟车劳顿后，蒋明全被安排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农四师工建团，师部驻扎在伊犁一带。虽然对于边疆的艰苦早有心理准备，但到了连队驻地，看到住的房子是只有露出地面几尺高的一排排简易的土坯房（“地窝子”），四周荒凉得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个南方小伙还是心里凉了半截。可驻地里人们那种“战天斗地”的豪情，还是深深感染了他。从此，这个来自南方的小伙和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一起，在天山深处，凿山架桥、修路建厂。
不久后，兰溪姑娘朱雪琴也从老家诸葛出发，来到了农四师工建团，参与新疆建设。
“这便是我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在工地上相识相恋，然后成家，生下了我们姐弟3个。”作为家里的长女，蒋丽萍记忆里的“家”是帐篷和地窝子。“很简陋，里面除了床和炉子，几乎什么都没有。风沙一来，家里全是沙土。”
父母的工作随工程迁徙，孩子们跟着父母四处搬家，学校老师也随队一起迁徙。“就像我大爷爷艾青在《帐篷》里写的：哪儿需要我们，就在哪儿住下，一个个帐篷，是我们流动的家。”
蒋丽萍说，小时候父母在劳作之余会和他们聊起南方的家乡。“从父母的话语中，我们知道了当时的条件对于来自江南水乡的他们来说是一种怎样的考验：夏天吃涝坝水，冬春季靠打冰化雪水做饭吃；沙尘暴和龙卷风时不时来袭；冬天，半夜大雪封门，狭小的窝子成了天然冰窖，第二天起床，冻得眉毛睫毛上全部结了一层白霜；夏天太阳毒得晒伤脸和脖子上的皮肤，疼得夜里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好趴着睡。”
那时候，每到一个地方，大家按连队驻扎在一起。蒋丽萍说，在那个照明都靠煤油灯的日子，来自五湖四海的人们夜晚最大的娱乐便是摆龙门阵。“收工摆龙门阵时，人们经常会聊起支边的初衷，经常会有人红了眼眶：‘没想到这么苦啊’……但第二天大家又会精神抖擞地走向工地。大家常说：‘献了青春献子孙，献了子孙献终身，也要把新疆建设好’。”
天山绘新图 汗水浇筑的岁月
“荒原最早的住户，野地最早的人家，我们到了那儿，就激起了喧哗；探索大地的秘密，要把宝藏开发，架大桥，修铁路，盖起高楼大厦……”蒋丽萍很喜欢朗诵这首《帐篷》，她说这首诗可以串起他们一家在新疆的整个生活。
农四师工建团是一个久负盛名的筑路工程单位，他们曾修建过马兰原子弹实验基地公路；修建过帕米尔高原上的中巴友谊公路；修建了堪称“天堑变通途”的伊昭公路；修建了0503线（218国道）和0603线（315省道）国防公路以及无数的桥梁、水库、电站。蒋丽萍的父母参与了0603国防公路（由独山子南巴音沟起，经蒙尕特达坂、沙尔布拉克、尼勒克至伊宁墩麻扎公路）及霍城县大型糖厂和伊犁毛纺厂家属楼等的建设。蒋丽萍说，其中施工难度最大的0603国防公路是独库公路的连接线。
“0603国防公路在施工中印象最深的是挖桥墩基础：基坑像一道高墙，刚开始用钢钎、十字镐撬，用铁锨一级一级向上转运石料；再向下就全靠肩扛、手抱和筐子挑。泥浆淋漓地从身上往下流，衣服湿漉漉的从来没干过，坡道湿滑得叫人走不稳，结实的趾甲就在雨鞋里努力地把稳脚掌为身体找平衡。越往下，基坑渗水越严重，不时有石块坠落，潜伏着安全隐患。喀什河在头顶上湍急地咆哮，不时有滚动的石头在河床里发出咕隆隆的闷响，人在基坑里心都悬着。但是，大家全然不顾……个个手脚利利索索地一心扑在施工上。”这是四师工建团一位老人在回忆录中写着的，前几年，蒋丽萍的母亲朱雪琴看到这段描述时，和子女们说，这是当年参与0603国防公路建设的人们日常工作的生动写照，那时在124工地大家说的豪言壮语是：“活着建设西天山，死了埋在山岗上！”
当年，蒋丽萍的父亲蒋明全手很巧、干活很利索，会泥工、木工。在连队里，他担任班长，带领一群人凿山挖土、打夯、用独轮车推土、砌烟囱，有着冲天的干劲。而她的母亲也不甘落后，跟在后面忙个不停。“记得，以前周末，父母上工早上带上我们，到晚上再带我们回来。”
在那个没有现代机械设备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靠人工。“连队时不时会组织大会战，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某个项目，那样的话，大家就要夜以继日地干。白天，工地上号子声不断；夜晚马灯如星，把黑夜照得通明。像我爸爸一天一夜下来可能要挖15立方米的土，等于是搬走了一个大土包。”
那时，七八岁的蒋丽萍已学会照顾弟弟妹妹，洗衣服、擀面、蒸馒头。“爸爸妈妈实在太辛苦了，我总想为他们多分担一些。”在蒋丽萍的记忆里，每天晚上回家，父亲就像散了架一样，躺着。而她和弟弟则会一人一边将他那沾满泥浆的高帮雨鞋用力地拔下来。“每次，他都要休息好一会，才有力气吃晚饭。”虽然每天都筋疲力尽地回家，但第二天父亲总会成为班组里第一个出现在工地上的人。
在造桥修路的过程中，除了劳累还有各种未知的危险。“塌方、哑炮……我们常听到谁的父亲、谁的丈夫殉职了。”蒋丽萍声音低沉地说，“0603国防公路上的每一方石土都浸有我们父辈的汗水和心血。”
从荒凉到繁华 今天的惊喜与传承
和大多数“疆二代”一样，蒋丽萍初中毕业后，也去了父母所在的农四师工建团工作。那时，新疆人民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蒋丽萍一家在伊犁有了固定的住所，而她被分配在农四师工建团工会做宣传工作。写报道、唱歌、跳舞、演小品，每天忙得马不停蹄。除此之外，她还和同事们一起参与工地上的粉刷、刮腻子等工作。“每天像是打了鸡血，干劲很足。”
上世纪80年代，知识青年返城大潮涌动，23岁的蒋丽萍回到了母亲的故乡兰溪。“本来我来打前站，谁知后来伊犁发展得飞快，弟弟妹妹和父母都留在了那里。现在弟弟妹妹在伊犁都事业有成，父亲走了很多年，84岁的母亲在他们的照顾下过得很好。”
这些年来，蒋丽萍多次回新疆，每次弟弟妹妹都会带她看当年父母和自己“战斗”过的地方，并自豪地告诉她，他们家和新疆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如今，伊犁高楼林立，灯火璀璨，‘六星街’以别具一格的魅力，吸引海内外来客；霍尔果斯公路口岸各式车辆排成长龙，铁路口岸中欧（中亚）班列星夜兼程；可克达拉成了中国薰衣草之乡、中国冰葡萄酒之乡……”蒋丽萍说，每次看到新疆越来越美，越来越好，一种幸福与自豪感便油然而生。
更让她惊喜的是，去年旧地重游尼勒克县时，竟然吃到了本地养殖的三文鱼。“小时候我们每天就吃萝卜、白菜、高粱面、玉米面，现在可谓各种物资都很充沛，三文鱼不仅上了普通市民的餐桌，也销到了世界各地。”让蒋丽萍没想到的是，其中三文鱼年产量占整个新疆90%以上的新疆天蕴有机农业有限公司是由金华人张秀投资兴建的。如今三文鱼已经成为不少边疆人民过上富裕生活的一个重要抓手。除张秀外，不少浙商走进了新疆，在这片热土上投资、创业，为新疆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注入新动力，增添新活力。
“从‘地窝子’到三文鱼，新疆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讨论着这些年新疆的发展、伊犁的变化，蒋丽萍和她的弟弟妹妹们，激动不已。“当年我们父辈‘带走的是荒凉，留下的是繁华’的愿望真的实现了！” 本报记者 吴俊斐 蔡文洁
（未署名照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