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陈公炎
家乡磐安有座巍巍大盘山，素有“群山之祖，诸水之源”美誉。它坐落于天台山、括苍山、仙霞岭和四明山的交汇处，主峰高达1245米，远远望去，就像一幅巨大的山水长卷铺展在浙中大地上。这里的水系呈放射状散开，是钱塘江、瓯江、曹娥江、灵江四大水系的共同发源地，溪流穿谷，瀑布深潭，处处是景。
寒露时节，我们走进大盘山。同行的诗人叶无痕轻念起她的诗句：“来时秋意已浸透山峦/羊愔古道上的芒草漫过旧石板/原始森林的灵芝，在红豆杉林下/静静撑开一把把赭色的小伞。”我们这趟上山，正是为了寻访诗中所说的“仙草”——灵芝，也想看看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是怎样守护着这份天赐的礼物。
走在海拔800多米的山中，草木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穿过一片红豆杉林，眼前的景象让人屏息。南方红豆杉是走过250万年光阴的古老树种。它们高大挺拔，枝叶苍郁，为灵芝创造了理想的生长环境。走到半山腰，忽然瞥见红豆杉林间有点点赭色隐约可见。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灵芝如云朵般栖息在树干上，层层叠叠。唐代李商隐曾写下“十年长梦采华芝”，那份对仙草的遥想，此刻竟真实地呈现在眼前。
阳光从林间漏下，在菌盖上轻轻跳跃。偶尔能看到几株并蒂而生的灵芝，让人想起李白笔下“瑶姬天帝女，精彩化朝云”的仙姿。一旁的农艺师指着腐木上的环纹告诉我们：“灵芝生长要经历三个阶段，起初菌丝如银线密布，继而伞盖如明月映照，最后孢子如星辰散落。”
循着水声走到溪边，一道白练似的瀑布从崖顶泻入碧潭。水质清冽，已达国家I类标准，正是这样的好水，滋养出灵芝特有的药性。
关于灵芝的传说，在中华文化里流传已久。最动人的莫过于《白蛇传》中白娘子为救许仙，不惜冒险盗取仙草的故事。而在大盘山本地，也流传着一个类似的传说：古时有一位医者进山采药，见一只梅花鹿衔着灵芝奔向山洞，他跟进去，竟遇见仙人炼丹。仙人赠他灵芝，嘱他“以此草济世救人”。
这里的自然环境可谓得天独厚。特殊的地理与气候，孕育了无数珍稀的药用植物和道地药材的资源。诗人三余在《灵草探秘》中写道：“八百一十三米的云端/负氧离子织就淡白纱幔/云雾在大盘山肩头小憩/每口呼吸，都噙着清润的芽尖。”
我们席地而坐，品一杯灵芝茶。初入口时微苦，随后渐渐回甘，绵长不绝，恰似人生的滋味。农艺师望着晚霞中灵芝的剪影说：“曹植在《灵芝篇》里写‘灵芝生天地，朱草被洛滨’，这天地精华，本该与人共享。”这一刻，我忽然懂了黄庭坚那句“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的超然。
大盘山的灵芝，不只是一味药材，更是一种文化，一种精神，一种生生不息的传承。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人与自然的对话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