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罗依衣
秋风吹来，只是轻轻拂过，便使人觉得爽利。这风，不声不响地钻入窗棂，掀动书页，又悄悄溜走，留下一室的清凉。人们说“秋风可人”，大抵便是这般滋味了。
初秋的风，尚带几分夏末的余温，吹在脸上，既不冷也不热，恰到好处。它掠过树梢，叶子便沙沙作响，仿佛在窃窃私语，商量着何时该换上黄衫，何时该飘然落下。偶有几片心急的，已经翩然离枝，在空中打了几个旋，便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后来的同伴。
街市上的人，似乎也被这风吹得舒展了眉头。夏日里躲在阴凉处的摊贩，如今将货物摆得开阔了些。妇人携儿带女上街，孩子们跑跳着，追逐被风卷起的落叶，笑声清脆，竟比夏日里在树荫下躲太阳时活泼得多。
田野里的风又是另一番景象。它掠过稻田，稻穗便低垂了头，泛起层层金浪；穿过果园，果香便四散开来，勾得人喉头微动。农人站在田埂上，望着这片景象，脸上虽刻着岁月的沟壑，眼中却闪着收获的光亮。
我最爱黄昏时的秋风。夕阳西下，余温尚存，风却已经凉了下来。这时漫步街头，看归家的人步履匆匆，看炊烟袅袅升起，又被风吹散。空气中混合着各家饭菜的香气，隐约可辨出谁家炒了辣椒，谁家炖了肉汤。
秋风中的夜晚尤为宜人。不必再摇扇取凉，只需一床薄被，便可安睡。窗外风声簌簌，不是呼啸，而是低吟，如母亲哄孩入睡的歌谣。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却已不似夏夜那般喧闹，只是断断续续地，仿佛也在享受这份清凉。若是逢着月明之夜，清辉洒地，风移影动，更添几分静谧。
人说秋风萧瑟，我看未必。这风分明是温和的，体贴的。它知夏日的酷热已使人倦怠，便悄然而至，为人间换一番气象；它知冬日的严寒将至，便不急于降温，只一日凉似一日，让人有所准备。
秋风之可人，不在其形，而在其神；不在其声，而在其意。它如一位老友，不常来访，却总在恰当的时候出现，带来恰到好处的问候。当我们察觉时，它已经改变了天地，也改变了我们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