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又要来看我,我很高兴。10年前,你在报道里说‘我的愿望是国家富强,家乡美好,人民安定过幸福生活’。现在,这些愿望都实现了,我真是享福了,人生圆满。”日前,在浦江县白马镇刘店村,听到记者的脚步声,原本躺在床上的抗战老兵傅昌星利索地起身,借助轮椅,站得笔直,笑着向记者敬了个礼。
101岁的傅昌星红光满面,声音洪亮,记忆力惊人的好。10年前,记者采访他的经过,以及见报报道,他记得清清楚楚。他还熟练地从书架上翻出金华日报社和金华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金华市档案馆编的《金华抗战老兵口述实录》一书,当年记者采访他的报道,他细心地折了三角,指着文中引用的他写的诗,开心地说:“你还是我的老师呢。这句‘秧歌起舞尽妩媚’,原先我写的是‘纤媚’,你改成了‘妩媚’,改得很好!”
这记忆力真不是常人所能比的。
傅昌星喜欢写诗,“这也是锻炼身体,动动脑子,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嘛”。
101岁的他每天坚持看《环球时报》《浙江日报》《金华日报》《报刊文摘》等6份报纸,晚上雷打不动收看央视《新闻联播》,写诗、画画、按摩,生活非常充实。当年的硝烟往事,至今历历在目。
“学校的一个伙夫被炸死,
我也差一点,好险”
傅昌星兄妹六人,他是老大。小时候家里条件还可以,傅昌星是全村唯一一个读到中学毕业的,一直读到17岁。小学在钟村,中学在中山中学,是中山中学第一届毕业生。
“中山中学原来叫普义中学,1939年由革命先驱孙中山先生的追随者、浦江籍名士陈肇英先生集资创办。当时是春季班,4个班200多人。”傅昌星就读中山中学时,曾亲耳聆听过陈肇英的讲话,“他个子不高,但很有威严”。
在中山中学读书时,最惊心动魄的是,傅昌星两次差点被鬼子炸弹炸死。
“日本鬼子入侵浦江后,时常飞机轰炸。有时候一架,有时候两三架,每次都不一定。鬼子的飞机飞得很低,最多百来米高,机尾上的太阳图案都看得很清楚,他们看到人、房子就炸。第一次来炸时,大家集中躲在教室里,眼看人多教室里站不下了,有人开始往外跑,一个人跑,大家都跟着往外跑;第二次来炸时,学校的一个伙夫被炸死,我也差一点,好险。”傅昌星回忆,第一次,学校没有人员伤亡。事后知道,飞机往后路金方向飞去,几个正在野外玩耍的孩子当场被炸死。
带着弟弟在坟墓空穴里躲了三天三夜
浦江沦陷后,逃难中,傅昌星和父母走散,他带着弟弟在坟墓空穴里躲了三天三夜,饿了三天三夜。刚开始逃到山上,鬼子的子弹“突突”飞过来,很不安全。晚上,傅昌星和弟弟只好躲在山沟里,还是不安全,也不知道是怎么逃的,最后就逃进坟墓空穴了。
好不容易等鬼子撤退回到家,发现父亲挨了鬼子的子弹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家里被鬼子扫荡得一塌糊涂,门被烧了,桌子被砍了,栏里的猪也被杀了。那个心痛啊。这种情况下,书肯定是读不成了。再不抵抗,就要当亡国奴了。
1943年4月,黄埔军校第七分校来浦江招生,傅昌星投笔从戎,到县城报名参了军。10多人一起报名,录取7人,傅昌星是其中之一。
从松阳徒步一年到西安
浦江报名,报到却在松阳。
在松阳集中后,傅昌星被编入黄埔军校第七分校12连。当年7月,鬼子又来犯了,傅昌星和战友从松阳徒步往西安撤离,经福建、江西、湖南、湖北、河南到陕西,走了一年左右。
“白天有鬼子的飞机不敢走,一般晚上行军,常常走着走着就睡着了。每个人‘负担’不轻:一支枪、6公斤米,还背背包。刚开始的前三天,因为脚抽筋走不动,我哭了。事务长安慰我‘不要哭’,还带我到路边的凉亭休息,给我东西吃。再起身走时,他帮我背枪,一支枪也有八九斤重呢。我一下子感觉轻多了。这以后,也不知怎么,我越走越轻松。现在,我都很会走。”傅昌星说着就要摆起双臂,在房间里大步走,记者吓得赶紧拦住。
傅昌星回忆,黄埔军校第七分校共有12个连队,好几个连队在湖南洞庭湖碰到日本鬼子,也有连队过长江时翻船,牺牲近百人。他们连100多人很幸运,没碰到什么危险,不过也有人生病去世。
被鬼子飞机炸得一身土
行军至长江边三斗坪时,傅昌星和战友正在等船渡江。突然,日本鬼子的飞机来了!
“我们赶紧逃到江边。‘轰轰’,我被鬼子炸得一身土,幸好没有被炸死。”傅昌星记得,那次,鬼子出动了两架飞机。
好不容易走到西安,傅昌星所在部队驻扎在西安城郊的王曲,离城区二三十公里。
傅昌星是黄埔军校第19期,到了没多久,就参加语文、数学等文化考试,考完分科,炮兵、工兵、步兵、骑兵、辎重兵,从小画画就被当作范本的他被分配至独立工兵第七队,主要负责测量、建桥梁、修工事。
后来,部队调防到甘肃兰州,傅昌星的工作是测量画地图,师长、团长到实地核实后,确定位置修碉堡等工事。一年后,傅昌星由少尉见习官升为12连第3排少尉排长,第三年中尉排长、第四年上尉参谋,前后四年,“一年升一级”。
“我画了武威、张掖、安西、玉门、敦煌等甘肃10多个城市的地图。这些地方现在是热门的旅游景点,但当时很荒凉。我们五六个人一辆车,都到过。敦煌当时也没有保护,像千佛洞什么的,谁都可以进去。”傅昌星最后悔的是,这些热门旅游地,没有一个地方旧地重游。采访时,他直嘟哝:“孙子在兰州大学读了三年,我应该送他一起去的。”
酒泉起义参加解放军
傅昌星所在部队的军长是张治中的女婿周嘉彬,1949年9月,周嘉彬率领部队在甘肃酒泉起义。起义后,傅昌星被编入解放军四军教导团当文化教员,教唱《三大纪律八项主义》《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等革命歌曲,以及文化知识。
一年后,傅昌星复员回浦江。
复员时,部队一直把他送到区里,区里再组织学生、姐妹队把他送到家里。
复员后第二年,傅昌星就在郑家坞沈街乡当老师,教语文、数学,后来调至白马镇中,教语文、图画,直至退休。退休后被返聘10年,从教46年,直到72岁才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
退休后,傅昌星也没闲着。采访时,他捧出了厚厚的一叠诗集,从《少壮风云》《成家晴雨》,到《保健格律》《杂感抒怀》《百龄盈瑞》等,诗歌自传道尽百岁人生。
“百龄健在抒因果,感恩政府家养和。福禄寿臻复何咏,唯有高唱颂党歌。”傅昌星的诗歌新作更是国富民强、家庭和美的幸福注脚。
去年,傅昌星生病住了114天医院,很多人以为要不行了,没想到他顽强地挺了过来。他由衷感慨:“我是幸运一生,越老越幸福!”
本报记者 李艳/文 张辉/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