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易
在老家,蝉有许多种叫法,知了、知了猴、爬蚱猴、歌唠子……每个俗称都把蝉刻画得入木三分,形象跃然纸上。
一到夏天,花儿最绚烂,蝉鸣最热烈。倘若夏天没有蝉鸣,便不成为夏天。
前几日,儿子对我说:“我还没有抓过知了呢?”当晚,沿着街上的绿化带觅得两只,儿子女儿当晚得以观看“金蝉脱壳”。又过了两天,在单位里用自制粘竿和儿子一起粘了10来只。儿子说:“爸爸,你还有这本事?”儿子还要抓,我说:“得给知了留些后代。”
儿子哪里知道,我还曾是个捕蝉高手。
小时候,村子西边种着一大片泡桐树,到了仲夏郁郁葱葱、遮天蔽日,是知了的“王国”。每当夜幕降临,我便去那里摸“知了猴”。有时候,可以摸二十几只。奶奶或母亲会用猪油煎成一盘,在那个年代,这种特殊的美味胜过人间无数。
摸“知了猴”,有时也是一场历险。因为不知道哪一次就会摸到癞蛤蟆,撞见倒挂的蝙蝠、“大豆蛾”;有一次,还碰到一条赤练蛇正绕在树上……虽然也会害怕,但我还是乐在其中。
有时候,雨后我也会到树林里去找知了。大雨会把将要冒出来的知了洞口“砸”开一个小口,用手轻轻一扣、一勾,洞便开了。洞浅的,用手捏住知了的两只前脚,一拉便上来;洞深的,则要用树枝扩开洞口,再铆足劲一拉,便把知了抓出来了。
那时的“知了猴”,两只金闪闪的眼睛下面长着触角,恰像两根眉毛倒挂,眉宇间一亮一亮的似有三只眼,弯着背、叉着腰,活像个刚蹦出石头的“孙猴子”。
除了捉未脱壳的知了,还会找知了壳。一个夏天,我可以找成百上千个,卖8到10元,够我买一个学期的学习用品。
童年抓知了,对于我来说包含了对未知世界的探索,对生活艰辛的感悟、对父母辛苦的体味以及对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的感恩。
现在想想,哪种蜕变不经历磨难,知了的蜕变过程也发人深省。在地下蛰伏多年,一旦有了时机,知了便义无反顾地破土而出、完成蜕变。新生的蝉通体嫩黄,像一个黄衣仙子。在这个过程中,危机四伏,如果碰到蚂蚁或其他小虫子来咬它,足以致命。第二天,它全身发出黑金刚般的光泽,飞到更高的树木上,开始它的引吭高歌。那是最具有生命张力的一种旋律。
蝉在地下蛰伏3到5年,一朝蜕变,让它们如何不歌唱、不激动?它要“居高声自远”。据说,北美有一种周期蝉可以在地下生活17年。炎夏中,它再利用10—20天的时间去歌唱、去找配偶,雄蝉交配完之后便死去,雌蝉产卵之后也便死去。之后,幼虫从树上掉下,钻进土里,又开始新的轮回。
古人佩戴的玉器中常有“玉蝉”,寓意高洁、蜕变、智慧,有一鸣惊人、学有所成之意。夏天里,听得蝉鸣,了解一下其中的文化,回味一下过往,体验一下当下,也似乎多“知了”一点点夏天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