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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10-13
星期一
当前报纸名称:金华晚报

鸟鸣挂在春天的枝头

日期: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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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面:第08版:婺江       上一篇    下一篇

◇文丨范泽木

我躺在床上,听到白鹡鸰的叫声。单音节,短促,却嘹亮,声音刚出来时扁扁的、细细的,至尾音时陡然高昂、开阔,甚至有些尖利。我急着起身推开窗户,像春雨挽留春天似的去寻找它的身影。白鹡鸰身体玲珑、身材瘦削,立在屋脊上,双脚不停地挪移,脑袋灵巧地转动,似有一些警惕又好像有一些调皮。它小跑一段后停住,仰头叫几声,间隔着一段沉默,似乎在等待我的反应。之后,白鹡鸰低头啄了啄,轻快地飞落到屋脊的另一侧。它似乎终于找到了舒适的所在,开始鸣起来。双音节,声音清脆,一串一串地在清晨回荡着,如庙宇屋檐下的风铃。鸟的声音有两类:一类是鸣,另一类是叫。前者一般出现在求偶的时候,后者是日常的叫声。

白鹡鸰是我眼中的君子,身体黑白相间。燕子的白,白得雪亮,白得曲高和寡。燕子的黑也很极致,黑得黝黝的,还发亮,似刚被水淋湿了一般。白鹡鸰的黑与白,是黑灰,是浅白,有些随性,倒让人觉得有很强的包容性。村里的人叫白鹡鸰为“屋檐鸟”,或许与它常在人家的屋顶上停留有很大关系。它在瓦片上欢跳,在地上踱步,我从没见它落在哪棵树上。

有一回,我带孩子回乡下。坐在晒场边的岩石上,陡然听到“机灵机灵”的鸣声。我循着声音往屋顶上看,两只白鹡鸰在瓦片上追逐、叫唤。我眼窝子一热,这才是记忆中的春天。

住进小区后,认识了一种鸟叫乌鸫,成天站在高高的屋脊线上,似睡非睡的样子。它虽然也喜欢站在屋顶,与白鹡鸰却有很大不同。后者轻快、雀跃,乌鸫显得安静、臃肿。它浑身黑乎乎,不像燕子般黝黑,而是淡淡的、朦胧的,像蒙了灰尘一般。乌鸫是我们小区的迎春鸟,每逢春来就叫得欢。它叫的时候是单音节,穿透力强,有金属质感,尾音居然是颤音,像金属掉在地上发出的余音。我没想到它的鸣是如此迷人,是我认识的鸟类当中的实力派。乌鸫鸟的鸣叙述性很强,一长串的音,先是轻柔婉转,像低低的、哀哀的讲述,让人心生柔软,中间有几个音特别重,显然是中气十足的丹田发声了,重音不仅中气足还显得开阔,像泼出去的一勺水漫天开花一般。乌鸫鸟起得早,天还没亮就开始鸣,那时夜色还朦胧,路灯的光淡淡地铺在路面上。它婉转多变地讲述着、安慰着,鸣声很多次进入我的浅睡。我往往翻个身,能睡得更好。

我喜欢红嘴蓝鹊欢叫着,撑着浅蓝色的尾翼往树枝飞去的情形;喜欢黑短脚鹎站在树梢,张着红色的嘴,发出清亮的、略带嘲讽的单音节;还喜欢竹鸡在竹林或灌木丛里陡然发出的三音节。但,我遇见它们的机会很少。

如果居处无鸟鸣,春该多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