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一年春笋季。
惊蛰后,春姑娘从天而降,用细嫩的手指抚摸着毛竹,用蒙蒙的细雨滋润着竹子。“咚咚咚……”雷声像敲响的战鼓,把美梦中的笋芽吵醒了,它们成群结队地从土里探出头来,看外面的精彩世界。
竹笋外面裹着一层层笋壳。笋壳像一位慈祥的母亲,紧紧地护着襁褓中的笋芯。从笋衣到笋壳,只需短短几天时间,便完成了这位母亲的历史使命,走完了她一生的旅程。
从小在山里长大的我,目睹了由笋变成竹子的生长全过程。
当年笋壳的用处很大,那时刚好是早稻插秧时节,父亲早早就把笋壳浸泡在水里,拔秧前把笋壳撕成条状捆扎秧苗,那是最好不过了。
聪明手巧的爷爷常常用笋壳编制凉帽。爷爷用竹篾编框架,两层竹篾中间夹着几片张开的笋壳,一片一片垒放整齐,最后把竹篾收好边,系上绳子,就成了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凉帽。小孩子则常常在一张大笋壳上剪几个洞,然后捆在自己的脸上,成了一张大面具。
那时供销社收购笋壳,说是山里“特产”,据说用途很大,既能当封酒坛包装材料,又能剪鞋样打草鞋,还是很好的造纸原料。从山上捡回来的笋壳,晒干才算符合收购要求,虽然只有几分钱一斤,但对孩子们来说已经万分高兴了。
捡笋壳得要凭借自己的眼力和运气,捡那些从竹节长而粗壮的毛笋上自行脱落下来的笋壳,这种笋壳既宽大又厚实,质地坚韧,价钱能卖得高一些。
由于捡笋壳的人较多,常常没等笋壳全部掉落,我就去剥。有一次,用手拽不动时,我动手摇起了嫩竹竿,果然,摇下几片笋壳来。有一次由于摇得太过用力,我把竹笋头摇断了,“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我知道闯祸了,损坏了一根毛竹,马上逃下山去,生怕被人看见。还有一次我抱着一捆笋壳从高处往下走时,山路陡、坡度较大,我一不小心踩到了一片潮湿的笋壳上,摔倒在地,痛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费了好大的劲才直起身。最后,我只能忍着痛拐着走回家。
捡笋壳的时候,我还遇到过危险。一次上山捡笋壳时,我发现不远处有一根木头般粗的毛笋,周围已经脱落了好几片扇子般大的笋壳。我迫不及待地拨开茅草丛,走到这根大毛笋跟前,俯腰捡了起来,突然发现毛笋的根部缠绕着一条蛇,只见它正冲着我吐信子。那一刻,我吓得脚下一滑,滚到了坎下。
时过境迁,如今我再次站在这片竹林,看到山风又吹落了片片笋壳,可已经没有人来捡了。它静静躺在地上,或许正在做着昨日的梦。 (张必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