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衿
童年是回不去了,但是我们总能留住一些东西。趁着上大学之前的空暇,我回到马站底——承载我童年记忆的地方。
小时候的太多美好时光,是在府山公园度过的。公园里的教堂和钟灵塔我从没进去过,高高的尖顶建筑对小时候的我来说捉摸不透。孔子讲学的石像,坐落在公园中央,周围是成片的彼岸花和各色的绣球花。记忆中,15年前,这里有一个小孩陪着他的爷爷。
马站底从我记事起就是美食街了,大部分店是20年以上的老店,味道也还是老味道。近些年,拜网红美食打卡所赐,各家店都有真空包装美食,开通了全国可邮的服务,同时价格也水涨船高,原来5元一个的鸭头现在卖8元,两元一个的酱粿,价格也翻了一番。
酱粿、粉干、鸭头,这些东西在爷爷奶奶从马站底搬到西区以后基本上吃不到了。于是,我各买了一些拎给他们,也当是告别故乡去上大学前,与他们一起回味一下以前尝过的味道吧。
在蛟池街中国银行旁边的弄堂里,有一家水仙烤饼店。
“最早的时候,她在银行前的电线杆旁边支了个车摊,后来才搬进店里面。有你之前我就在这吃,有了你以后我还是在这吃。”妈妈这样给我讲述。
做烤饼的老奶奶,是个很实在本分的人,她经常和我讲,肉一定要新鲜。每天早上去南湖菜市场,就能看到她在挑新鲜猪肉。老爷爷则负责供应水晶糕、绿豆汤,还有端盘和清理工作。两人一里一外,配合默契。之前弄堂里有一家网吧,我经常看到打游戏的人跑出来买烤饼。
高中三年,因为住校的缘故,也因为搬去西区,我很少光顾这家烤饼店。但每次去了,老奶奶总是能记起我,“你还在妈妈肚子里就吃我家的烤饼了。” “你妈妈不喜欢吃葱,给她的这个大烤饼没放葱,不要弄混了啊!”
这次去店里,只有老奶奶一个人。我和她有意无意地提起以前的事,她只是喏喏应和。我想她是不是把我忘了。直到我问老爷爷怎么不弄饮料了,她才和我讲,她姐夫现在年纪大干不动了,而她姐姐——之前那个老奶奶上楼烧晚饭了。我松了一口气,看来只是不凑巧没遇见而已,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拎着烤饼走出弄堂,挂着锦旗的人力三轮车缓缓驶过。在这个两块钱就能骑上共享单车的年代,还有多少人会坐上摇摇晃晃的三轮车?这座城市的人力三轮车,正和它的车夫一样,慢慢淡去了。
我目送人力三轮车和它的车夫向着太阳落下的方向,渐行渐远。
我童年的开端,大概是在去幼儿园的路上。一天,我走在路上问奶奶:“这条路右拐是不是去府山公园的啊?”奶奶说:“是的。”“我不去上学了吧?”我试探着问。是的,我很有心计,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铺垫”和“声东击西”。
去幼儿园的路上,有一段两人难以并行的弄堂,我紧紧地握着奶奶的手,甩开双脚大步向前。我在这条弄堂里随奶奶穿行了无数遍,遇上刮风下雨,奶奶把我的小手握得特别紧,还总要叮咛我小心点。我在这条路上度过了无数个霞光抚摸着我粉嫩笑脸的早晨和夕阳染红天空的黄昏。
从前奶奶家单元楼的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有尼山小学等学校离退休老师种的各种花草。我家二楼隔壁住着从衢州二中离休的徐老师,每年昙花开的时候,他都会挨家挨户地敲门请大家下楼看花。后来我家搬到玉龙湾,在阳台上也种了一盆昙花,每年都开得很热闹。而今已100多岁高龄的徐老师搬离了马站底,住在养老院颐养天年。那曾经供我疯跑的花园,现在看来不过是几步便走到头的绿地。
由于大家和睦相处,这里的人记忆力真好!搬家多年后,一次我回到这里的院子玩,有一个老爷爷盯了我半天,忽然问我:“你是不是朱老师的孙子啊?”我愣了一下,连忙指着原先我家的窗户,“是的,是的,我以前就住在这!”被人记得,也是一种幸福。
后来上小学了,学校离我家有一段路,所以送我上学的重任就落在了会骑电瓶车的爷爷身上。奶奶家出了院子有一段斜坡,本来平滑的路面被压得面目全非。爷爷带着我去找来水泥,和我一起把破碎的路面补起来。事后,我写了一则“每日一记”,题为《修路》,拿了为数不多的“10★”,后来投稿到《衢州晚报》小记者版面发表,挣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小院子里,爬山虎依旧爬满墙壁,而住在院里的人们早已各奔东西。那童年的欢声笑语,回忆起来,依然非常甜蜜!